第三十三回 血湖

“因为陈天义是我的老哥，他小儿子陈六奇是我的小弟，而我现在的命，其实是他三女儿陈薇的，你们说，我是不是该报仇？”我淡淡地说道。

整个房间一片沉默，许久，姚志清才开口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你以后想怎么做？我们夫妇的性命是你救下来的，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嫣儿，你的意思呢？”

“清哥是什么意思，嫣儿就是什么意思，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他的妻子坚定地说。

“那这位是？”我指着那名一直呆呆伫立一旁的黑影武士，有些疑惑地问道。

姚志清叹道：“他变是陈天义的四儿子陈墨，但他现在只有二魂三魄，没有六觉和思维，只是本能地跟随着我们两人，其它一魂四魄我找寻了二十多年，却始终没有线索！”

我心中一动：“他的生辰八字你们有吗？”

他眼前一亮，兴奋道：“对啊，你是虞家的家主，这魂魄之事根本难不倒你，我们虽然不知他的八字，但他的父亲陈天义一定是知晓的！你既然和他以兄弟相称，他肯定也是很乐意告诉你的吧。”

我点了点头，说：“一年多前，当时你们是怎么从坑儒谷离开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朋友虽然当时也在谷中，但因为没有地宫，其中的情况并不知晓！”一想着积压在我心头长达一年多的迷团就要解开，我问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姚志清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当天你与那魔尸一同沉入地缝之后，也基本就结束了，后来大家一起找到了太公留下出谷的遣法，但却需要强大的法阵维持，最终，圣人和道尊牺牲了自己，永远留在坑儒谷，送其他人出了谷，当时场面比较混乱，大家又因为觉得愧疚，无法面对圣人和道尊，是以整个过程中都处于混乱之中，具体有没有发生其他什么事情，我们也不太清楚！”

我有些失望，他说的基本和小雪的相同，却都没有李璇、小六子和梅先生三人的消息，但综合他们所说，李璇她们应该是离开坑儒谷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

“那我想明天带你们去南河市的陈园，希望你们两家冰释前嫌，然后大家平心静气，共同拟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如何？”我对姚志清说。

他点了点头：“一切就按蔡家主的安排吧！只是我与嫣儿离开这里……”他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我摇了摇头：“我正要说这件事，今晚我就想超度这里所有的亡魂，如何？它们应该都是当年因为死于姚陈两家杀戮之下的吧？这些年你苦苦经营这家旅店，为它们求得这一片小小的安身之处，真是为难你了。”

“只是赎罪罢了，哪里谈得上为难与辛苦，蔡家主能为他们超度，我姚志清代他们先谢过了。”说着他便要屈膝下跪，我连忙抢先扶住了他，“你的伤势还很严重，这种事就不要挂在心上了，好了，你们呆在这里吧，我要出去开始布置了。”我说完又叮嘱了师弟和秦秀英，但秦秀英并不买账，竟然要跟我出去布置，超度亡灵，我想着这个布置起来确实有些麻烦，自己虽然知道它的过程，但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多一个下手帮忙也挺好的，想到这里我就同意了，然后让她拿着下午买的那些东西向房外走去。

过了戌时，我便让秦秀英端着烛火，与我开始从二楼的过道开始，一直向下，至一楼的饭厅为止，每十步便画符打线，放一只涂着黑公鸡血的纸人纸马，只忙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和她全都累得气喘吁吁，坐在楼下招待客人的饭桌上。

“秦姑娘……”我刚一开口就被她打断：“秦姑娘秦姑娘，你叫着不烦，我听都烦了，能不能换个亲切一点的名字？不要带那个姓！”她抱怨着对我说。

我想了想，忽然促狭地一笑，道：“难道叫你大小姐？还是小姐？又或者小姐姐？”她顿时就怒了，狠狠地抓住我的胳膊就使劲地拧起来：“滚！你怎么不去死啊！”

我胳膊上一阵阵疼痛，连忙低声哀求起来：“疼死我了，你快放手，那你想要我叫你什么？快放手啊……”

“哼，让你动不动调戏我！”她这才放开了我的胳膊，得意洋洋地说，“以后在我面前老实点，我可不是那么随便……唔……你……”

……

时间差不多了，我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她却像没了骨头似的瘫软在我的怀中，低声喃喃地说着：“没想到你看上去那么老实，却这么坏，我真是羊入虎口，不行，我要给陆伯伯告状！”

“你说说看，告我什么？我绝对不拦你！”我轻轻地抚着她如丝绸般柔顺的秀发，轻笑道。

“当然是告你欺负我呀！难道这还不算？”她打落我的手，努力地坐直了身子，然后忽然低下头去，声音几不可闻，“我知道你喜欢的不是我，其实我也一样，你有你的压抑，我有我的孤独，等到我们各自找到另一半就好，所以，你也不必太在意。陆伯伯平时叫我小英，你也可以……”

“小英吗？”我心里反复念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叫你秀英吧！”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便再没了声响。很快，她便靠着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我轻轻地将她平放在一张擦干净了的桌子上，便开始做起了超度亡魂的工作。这些亡魂曾经大多都是修道者，又基本都得不得善终，死前积聚着极深的怨气，是以姚志清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夜夜为他们作法，但还是戾气极重。

“既然你们不愿就此离开这个世界，心中多有不甘，那就随我一起征战、复仇吧！”我的话音甫落，嘴唇微微开合，催动禁咒，先前布置好的那些涂满黑鸡血的纸人纸马立即迎风而长，化作真人模样大小，直接扑向那些冤魂，随之，我的身体一震，双手在胸前结成道印，那些吸附在纸人纸马中的冤魂之力便源源不断地沿着我的十指指尖，缓缓进入体内，复经过我再次转化，最终才慢慢变化成一股股道气，运行于自己体的四肢百骸。

如此足足用了三个多小时，我才将整座旅店的所有冤魂尽数吸纳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全身充盈鼓荡，身上的衣服直接就被溢出的气劲冲破了数处，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我转头看着依然熟睡中的秦秀英，抱着她便向楼上走去。我没有打扰他们，直接推开了自己曾经住过的那间房门。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五人，吃过饭后，还是由秦秀英开车，向南河市的陈园出发。安仁镇离南河市并不远，又是自驾，一个多小时便到了。远远地望去，陈园依旧和一年前的样子没有多大变化。

这一年中，我来过好几次，除了问候陈天义之外，也借他的关系网络，打探一些消息，他一直劝我住在陈园，我一直没有同意，但昨晚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不再退缩了，我要让虞家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而陈园，就是虞家总部的临时所在地！

然而，这次出乎意料的是，陈园的门虽然大开着，但我几乎找遍了整个陈园，甚至连那个凌空而建的亭子都打了，还是没有找到陈天义，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秦秀英在那边喊了起来：“你们快过看，这里有血迹！”

我闻言吃了一惊，连忙循声走了过去，就看到她蹲在一个小湖的旁边，看我走了过来，脸上一红，自然而然地让开了好几步远。

我趁着没人，小声说道：“血在哪里，我没有看到啊！”

她恨恨地瞪着我，愤愤不平地说：“你眼瞎了吗？”不过还是说着就走了过来，靠着我，一指不远处的湖心，“那儿，看到了吗？”

很奇怪，就在她指着的地方，湖中有一处被血染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扩散，我仔细一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湖水都已经结冰了，有人受伤后，通过打破上面的冰层，然后钻入水底，鲜血滴在破冰的地方，还未等热血在水中消融，却已被严寒的天气冻得结了冰，所以看着就像是鲜血只染了一处湖水。

我眉头微皱，轻轻地扶起她，正要向湖心那处染血的地方走去，她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你想做什么？让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我俯下身子快速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小声道：“冬天下水很冷的，你就留在上面，等他们几个一会儿找来这里，你也好告诉他们我在下面！”

“嗯，好吧，那你小心点儿！”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温柔的关怀，我的心不由地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到那处冰层上。冰已经结得很厚了，看样子这个血至少在这里也有了四五个时辰。

我不欲打草惊蛇，惊动水下之人，凝道气于掌心，缓缓按在冰上，吐气发力，湖面微微震动，“喀嚓喀嚓”数声轻响。我小心翼翼地拿开那些冰块，露出下面流动的湖水，天气极冷，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湖水表面已经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凌。

我不敢迟疑，深一口气，纵身跃进了湖水之中，然后沉气凝神，我的身体便如一块巨石，缓缓地向下沉去。四周顿时彻骨的寒气向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袭来，我迅速将道气在各道经脉中运行不息，尽量抵消着那刺骨的寒意。

我一直向下潜，大概潜了有十余丈的样子，眼前忽然出现一道石门，石门上有一铜环，我迅速伸出手抓住那只铜环，借助身体巨大的浮力，使劲向上拉，那扇石门便缓缓向一旁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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