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就这么死了
自辛夷花这件事过去，许之洐已是许久没有来过。
姜姒也不再离开朱雀殿一步，她每日在殿内无事可做，便依旧去试着做靴子。
她好似在跟自己较劲，越是做不出来，她便越要去试一试。布匹裁坏了很多，始终不得章法，那竹箩里、雕花案几上、地毯上全都是废弃的布料。
崔瑾瑜担心她熬坏了眼睛，便推开窗子劝她，“歇息会儿吧，你看天儿多蓝呀！”
窗子一推开，那盛满山桃花的小香囊便垂了下来，在微风里轻轻摇晃。
姜姒慢慢放下手中的活计，凝神朝那小香囊望去。
仿佛看见许之洐抱着一束粉粉灼灼的山桃花沿着台基拾级而上，朝她走来。
她有些晃神。
崔瑾瑜道，“婕妤去院子里走走吧，奴婢把辛夷花都晒好了，婕妤可以做一个枕头。”
姜姒笑笑，“陛下不许我出去。”
崔瑾瑜柔声道，“只是去院子里走走，我们不出朱雀殿，无事的。”
见姜姒没有动，崔瑾瑜便来搀她，“听奴婢的，我们去院子里透透气，你瞧瞧，你脸色发白，一点儿气色也没有。”
姜姒拗不过她，便也依了。院中暖融融的，方记起如今已是五月了。
姜姒记挂着白芙，便叮嘱道，“若是我每月还有份例，记得送去北宫，她们总能好过一些。”
崔瑾瑜点头，“婕妤放心。何况有良夫人护着，朱雀殿的份例不会克扣的。”
院子里晾晒着辛夷花，看起来远比那日采摘所得要多上许多。姜姒记得她的那一捧都被踩坏了，不知怎么又多出了许多来。
她虽没有问，但崔瑾瑜自己先说了起来，“周侍中送来的，陛下踩坏了婕妤的花，便特地遣了周侍中又折了许多送了过来。”
姜姒茫然怔住。
上回他已命她不要再碰辛夷花。
“周侍中还问起，枕头什么时候才能做好。”
姜姒垂下眸子，“陛下不生我的气了吗？”
崔瑾瑜温蔼叹道，“陛下心里终究是疼婕妤的，慢慢就消了气。”
姜姒总算笑起来，她将所有的干花都收进竹箩里，“那......那我这便去做。”
崔瑾瑜笑着点头。
做枕头总比靴子容易许多，将布料裁剪完，只需缝制成圆筒一样的形状，再将干花倒入填满打个结子，便是一个柔软芬芳的枕头了。
姜姒连夜做好，甚至还在枕边一角绣了一朵红艳艳的辛夷花。
次日一大早，崔瑾瑜打量着这枕头，啧啧叹道，“针脚十分细密，这花也绣得像真的一样，闻之香味浓郁，陛下一定会喜欢。”
她说着便按捺不住，“奴婢这便去告诉周侍中。”
姜姒怕许之洐再讥讽她急于邀宠，抑或来后再命她上榻伺候。她心里忐忑，忙拦住崔瑾瑜，“瑾瑜，不要去。”
崔瑾瑜怔住，“怎么了？”
姜姒笑笑，起身将枕头塞进了柜子里，“有合适的机会再说罢。”
崔瑾瑜也只好作罢。
她又开始日夜和那永远完不成的靴子较劲，尤其，她其实并不知道许之洐的脚究竟有多大，只是觉得他与伯嬴的身量差不多，年纪又相仿，脚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尺寸。
不好问起许之洐，便按照伯嬴的尺寸纳好了鞋底。
其他的不会做，画画剪剪的，又是一天过去，依旧没有做出个样子来。
许之洐总不来，朱雀殿也只有伏良人才来。
伏良人来的时候，会带来很多外面的消息。
譬如说，“阿蕙死了。”
姜姒愕然，“她就这么死了。”
伏良人道，“我以皇后玺绂召阿蕙出椒房殿问话，发现她已经死了。还是晚了一步，早该预料到，苏采女怎么可能留如此一个心腹大患在眼皮子底下。”
说着又惋惜道，“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眼下再查苏采女的过去，便难了。”
姜姒道，“那苏婵呢，若是还活着，也许能问出什么话来。”
伏良人道，“也死了。”
“被磋磨得不成样子了，抬出永巷的时候，身上全是於痕烫疤，还刺着各种污/秽字眼，说是临死了还被各种脏东西塞住......想必是在那些阉人手里受了不少罪。”
说到此处，两人皆是唏嘘不已。
女子在世本就不易，若是有个好归宿倒也好，若是一着不慎走错了路，真不知能受什么样的罪。
伏良人又道，“倒也有喜事，襄夫人腹中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她一向身子康健，医官说她腹中是个十分健康的小公子，真是为她高兴。”
姜姒垂眸掩住眼底的黯然，笑道，“是，真为她高兴。”
伏良人又道，“郎中令也好了许多，我今天来时还看见他带人在宫内值守了，倒是清瘦了不少。”
姜姒的双眸不由地恍惚起来，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那便好。”
伯嬴终究是无辜的，他没有被牵累太多，终究是好的。
伏良人握着她的手，“我们去看看襄夫人吧，她平素最喜欢钻研些有的没的，我见她殿里也都是她自己钻研出来的小玩意儿。”
她附在姜姒耳边悄声道，“你还不知道吧，襄夫人大开宫门那日，所持兵符便是自己刻出来的。”
她嘻嘻笑道，“假的。”
姜姒吃惊地望着伏良人，“襄夫人竟有那么厉害？”
伏良人便拉她起身，“她殿里有好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我们一起去看看。”
姜姒眸中闪着细碎的光，她咬着唇低声道，“伏姐姐，陛下不许我出去。”
伏良人愕然，“你并没有被禁足，陛下怎么会不许你出去呢？”
姜姒笑笑，“陛下是为我好，我不出去，便不会有什么事。”
伏良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得一个人走了。
***
距离花枕头做好又过去了七八日，姜姒习惯了只有崔瑾瑜陪伴的日子。
从前每日要去桂宫磕头，然后再去椒房殿请安，如今关起门来，睁开眼闭上眼只有崔瑾瑜，倒也难得地安静祥和。
她已经许久没有再见到伯嬴，她没有再去过殿外栏杆处，不会在巳时等着伯嬴路过了。
她也没有再收到过裴昭时的信。
她总是做不好那双靴子，索性收了起来也不再做了。那些碎七碎八被剪裁坏的布料，也都由崔瑾瑜收拾干净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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