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杀皇后
他对苏采女有恻隐之心。
苏采女是许怀信的母亲，但凡他幼时有苏采女这样的母亲护着，他便不至于走得如此辛苦，也不至于养成如此暴虐残酷的性子。
此刻，他羡慕许怀信。这般顽劣，却有一个如此护他、爱他、为了他甘做一切险事的母亲。
伏良人见许之洐面色动容，忍不住插嘴道，“太子才三岁，若有好母亲好师傅教养，日后也不会太差。即便将来不能开疆拓土，做个中庸之君也能保得乾朝数年安稳。终归是你自己心术不正，何必拿什么为太子铺路的说法来为自己脱罪。”
苏采女缓缓转过头来，“良夫人呀，你我相识数年，我自认未对你做过什么不利的事。你便那么狠心，也要落井下石吗？”
伏良人曼声道，“苏皇后，没有人落井下石，是你自己作恶多端。你若不是起了杀心要置昭时、秉德于死地，又岂会落到这个地步。”
“不许你说母亲！”许怀信哭着站起来，似只牛犊一样嗷得一下拿脑袋往伏良人身上撞去。
伏良人一躲，许怀信便扑了个空，如个肉弹一样轰地一下疾冲出去，继而重重地摔了个跟头，脸上跄下好一块皮来。
他扑了个空，不顾得自己摔疼了，霍地爬起来架好姿势，又冲伏良人横冲直撞地顶过来。
伏良人不像姜姒，她不会因许怀信是太子就任由他撒野使坏，这番见他如此无礼，起了身招呼身旁宫人，“拦住太子！”
苏采女生怕许怀信再惹怒许之洐，含泪劝道，“怀信，你听话，不要再闹了！”
立时有两个宫人架住了许怀信，许怀信胡乱扑腾，叫道，“放开我！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孤要杀了你！”
苏采女悲鸣，“没有母亲护着，你以后该怎么办呐！”
伏良人没有理会苏采女，只是朝许之洐道，“陛下若是恩准，便由臣妾好好管管太子。”
许之洐长叹一声，微微颔首。
伏良人便上前盯着许怀信，命道，“太子殿下如此暴躁，送去九华殿好好冷静冷静，这一日都不必进膳、饮水了。”
许怀信气炸了，用力伸腿去踢打伏良人，“孤不去！放开孤！孤不去！”
许怀信哭嚎着被宫人抱走了，用力朝他的母亲伸着手，“母后救我，母后救我！放开我！放开我！”
打发走了许怀信，伏良人面朝许之洐正色道，“请陛下为昭时、秉德做主。”
苏采女泪流满面，悲戚不已，“陛下，怀信不能没有母亲呀！”
许之洐目光苍冷，“有你这样的母亲，才是怀信的不幸。”
苏采女已是凄入肝脾，“臣妾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陛下饶恕臣妾罢！”
许之洐道，“朕便给你留个体面，怀信交给良夫人抚养。”
苏采女脑中轰然一声响，张口结舌半天不能言语，最后只是喃喃道，“我的孩子怎么能交给别人......”
许之洐闭上眸子无力地扬起手来，“送去北宫，赐鸩酒罢。”
苏采女哀声求道，“臣妾不去北宫，臣妾死也要死在椒房殿！”
死在椒房殿，便还是皇后之尊，便能葬入皇陵。若死在北宫，便是废后，一卷破席子便裹了，随便扔在哪个乱葬岗都不知道。这个道理，苏采女怎么会不懂。
许之洐不再看她，“椒房殿是天下女子最尊贵的殿宇，要干干净净地留给下一任皇后。”
苏采女瘫坐下来，悲悲切切道，“陛下早就想把臣妾废了，好让她住进来，是不是？”
许之洐别过脸，没有理会她，只是挥手示意宫人将她带走。
苏采女自己站了起来，她为妃数年，一朝为后，即便如今华服褪去，自也有一派皇后的威仪。
“本宫自己去。”她已是心如死灰，此时倒也平静了下来，只是看起来目光空洞似一口枯井，毫无神采。
她苦笑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陛下又真正地信过谁，爱过谁。臣妾原本以为陛下最爱的是姜婕妤，但陛下也不过拿她当个笼中雀养着。但养在笼中的，怎么能算是爱呢？不算。”
姜姒心中生寒，是了，养在笼中的，怎么能算是爱呢？她一早便知道，也什么都清清楚楚的。只是她这只雀，始终逃不出许之洐的掌心。
她不得不认命，她怕许之洐真有一日厌弃了她，便也去厌弃裴昭时。她活着没什么别的盼头，唯有裴昭时而已。
她想死，但她想要裴昭时活下去。
只要裴昭时好，被人养在笼中便笼中罢。
她没有抬头去看许之洐的神色，她在许之洐面前习惯了跪地垂头。
苏采女笑叹一声，“我原先妒羡她，后来便不妒羡了，甚至觉得可笑。若真是被捧在手心的人，怎么会活成她这般样子？”
苏采女的话似舂米的木杵般一下一下地捣在姜姒心上。
如今裴昭时与伯嬴、伏良人、周叔离俱在，姜姒越发垂下头去，无地自容。只是将裴昭时的小脸紧紧靠进自己怀里，遮住了他的眼睛，也捂住了他的耳朵。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声音低沉，“你若再说一句......”
苏采女笑了一声，打断了他，“臣妾再说一句，陛下便要杀了臣妾吗？”
偌大个未央宫，椒房殿，历朝历代中宫皇后的居所，此时暗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却寒蝉仗马，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采女悠悠转过身来，甩轻飘飘的话说着恶毒的咒言，“这宫里，没有人会赢......”
只听得一声长剑出鞘的争鸣声，苏采女的话戛然而止，继而“呃——”了一声，目眦尽裂，张口结舌，倏然定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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