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见故人
姜姒笑着反问他,“若你是我,会如何处置?
听了这话,伯嬴便知道了昭武帝与江伯礼终究是应下了她的请求。他心绪不宁,不免凝眉,“他筹谋多年,如今已是国破家亡,一无所有了。”
姜姒便道,“你心疼了。”
伯嬴轻叹,“公子到底是可怜的。”
他可怜吗?
他何处可怜了?
姜姒浅笑,没有与伯嬴探讨许之洐可不可怜的问题,反而道,“攻城前,昭时与祖父祖母一同去了平陵伯家老宅避祸。如今乾朝虽亡,但宫外残兵流民众多,到底是乱的。我想拜托你亲自去平陵一趟,接他们回长安。”
姜姒的事,伯嬴向来没有不应的,因而点头应了,“好。”
原还想再问起许之洐今后的事,但姜姒隔着食案倾身上前,捧住他尚未暖和过来的脸颊轻柔地吻了上去。
伯嬴沦陷在她的亲吻中,不好再提起许之洐来。起身一把将她抱起,推开角觞,将她置于长案之上,俯身吻了下去。
就是在平阳宫,就是在这间大殿,那时他第一次吻了她。
那时她不但没有推开,反而轻声低吟着,如此时一般捧住了他的脸。
那时她即便深中迷香,依然唤他伯嬴。
记得那时他去解她若草色的袍子,她那一双纤纤素手亦是顺势攀上了他的脊背,却被许之洐撞了个正着。
如今他们又住进了平阳宫,但这里再也不会出现许之洐。
从前姜姒是伯嬴不敢肖想的人,如今他们真真的是两情相悦。
殿外的雪越发下得紧了起来,但炉子里的兽金炭熊熊烧着,散着浅浅的松枝清气,半分冷意都察觉不出。
芙蓉帐暖,将军卸甲,玉软香温,而春宵苦短。
待次日天光大亮,宋瑶与楚玉进殿侍奉沐浴梳洗,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姜姒为伯嬴穿好了厚实暖和的絮棉锦袍。
如今他们不必再着粗衣穿步履,他们所用皆是庆朝宫廷御用之物,尊极贵极。
庆朝几乎未费什么兵卒便拿下了未央宫,这乾朝十五年的积蓄全部收归庆朝所有,因而庆朝国库充盈,也是这十余年来最富足的一朝。
当年庆朝国破,谁输了,谁赢了,谁又做得了准。
如今与伯嬴举案齐眉,姜姒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欢喜。
万嬷嬷命婢子端来丰盛的早膳,此时简单用过,伯嬴便打算出宫去平陵了,临走前叮嘱道,“你如今在宫里不会有什么事,我接到昭时,几日便回,不要担忧。”
姜姒给他裹紧了貂裘大氅,垂眉笑道,“我等你回来。”
伯嬴原是想再规劝几句,要善待许之洐,但见姜姒仍似从前一样整个人温婉娴静,便是心里担忧,也不好再开口了。只想着早去早回,他若在身边陪着她、看着她,她便不会去为难许之洐罢。
伯嬴应了,握紧了她不曾涂丹蔻的一双素手,这才转身出了大殿。
听得他在殿外叮嘱万嬷嬷与宋瑶楚玉,“定要照顾好公主。”
万嬷嬷与宋瑶楚玉忙应下了,“将军放心。”
听得他低沉的脚步声很快下了高高的台基,渐行渐远,渐渐再听不见了。姜姒笑了一声,召了万嬷嬷进殿。
万嬷嬷欠身道,“公主有什么吩咐?”
“嬷嬷会画什么妆容,会梳什么发式?”
万嬷嬷笑道,“公主想画什么样的,奴婢便能画出什么样的。公主想梳什么发式,奴婢也都能梳出什么样的发式来。”
姜姒浅浅一笑,“那便给我画最艳丽的妆容,梳最高贵的发髻,换这未央宫里最华丽的衣袍。”
长公主兴致好,是她们为奴为婢的福分。何况,自到了平阳宫侍奉以来,长公主从不曾为难过她们。
万嬷嬷笑着应了,叫来另两个侍婢,欣欣然便开始动起手来。
姜姒望着铜镜之中的女子,额间画起夭夭灼灼的桃花妆,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桃花眸子明极艳极,耳间戴着正红色琉璃坠子,与这不点自朱的红唇相得映彰。
梳起了高高的发髻,簪着赤金凤冠步摇,一身正红色桃花暗纹的三重曳地华袍,腰间的月牙白并靛蓝色宽带子系着大大的酢浆草结,腰身束得盈盈一握,又垂下了长长的双色丝绦。
万嬷嬷与宋瑶楚玉皆是连连称叹,“从没见过长公主这样好看的人儿呢!”
姜姒起身往外走去,万嬷嬷忙拾起大氅给她裹了,“雪正下得急,公主要去哪里?”
姜姒往殿外望去,此时果然飞琼碎玉,把这暗沉沉的宫宇覆得一地清白,她便笑道,“见见故人。”
穿好了大氅,万嬷嬷在一旁跟着,宋瑶与楚玉左右撑伞,其后又跟了六个宫人,声势浩大地往甘泉宫走去。
从前姜姒出行常孤身一人,如今身后突然跟了这么多人,她却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天生就是她应有的。
是拜许家所赐,把她应有的都杀了、毁了、夺走了。
从平阳宫到甘泉宫并不近,但她心里十分兴奋,她要去好好地会一会许之洐,因而不觉得路远,也并不觉得天冷。
许之洐从前欠下的债,如今该一一清算了。
拾级而上,那曳地的裙摆在白玉石阶上荡出好看的花色来。
甘泉宫外重兵把守,被坚执锐,自攻城那夜起,便将殿门上了锁,连只老鼠都跑不出去。
殿外看守的将士见了姜姒来,忙垂首执礼,恭恭敬敬道,“长公主。”
姜姒微微颔首,“开锁。”
将士应了,很快开了锁,恭谨将殿门推开。
殿内冰凉,比殿外好不了多少。而数日不见风尘的大殿,立时呛起了一层薄土。
姜姒袅袅进了殿,身后的婢子宫人亦是黑压压地跟了进来。
万嬷嬷低声命道,“公主畏冷,快生炉子。”
宫人忙应了,去生起了好几日不曾使用过的炉子。
姜姒扬起头,朝那龙榻走去。
那人,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宣德帝,曾经对仪容一丝不苟的宣德帝,此时只着了一件布满血渍的单薄里袍,其外裹着伯嬴的大氅。
粗重的铁链拖在地上,一头拴住了他的脚腕,一头拴在了榻旁廊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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