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王后薨逝
姜姒没有时间再去细查芫华发疯的真相。
因为从天光大亮开始,她与许之洐之间连日以来的猜疑与矛盾,以是否该带走裴昭时为触点,彻底爆发了。
许之洐执意要将裴昭时带到长安。
但姜姒不肯,她坚持要将裴昭时送回裴府。
他的声音若即若离,“姜姒,若不是昭时中毒,你还要瞒我多久,要瞒我一辈子么?”
姜姒眼里满是乞求,“殿下,他只能做裴家的孩子。”
他的眼尾泛起薄薄的红,他掐住姜姒的脖子,悲咽问道,“你到底有多恨我,就为了报复我,便叫我骨肉离散么!”
姜姒凝视着他如墨的眼,他乌黑的瞳孔映出了自己面色逐渐憋红的样子。“求你了,殿下。”
“姜姒,昭时是本王的儿子,他应该姓许。”
“许之洐,这是你欠裴家的,你必须给。”
他拔出剑来,剑锋闪着寒光,堪堪指着她。
他眸中闪着泪,“我的孩子,怎能独自留在燕国?”
姜姒笑着摇头,“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昭时,凭什么带他走?”
许之洐半晌无言,他从来没有爱过裴昭时。可若他一早便知道昭时是他的孩子,他怎会不爱。
他会爱极了这个孩子,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给他爱,给他燕国,给他大乾朝万里疆土。
她到底是恨自己,恨他射杀了裴成君。若不恨他,怎会令他骨肉分离。若不恨他,怎会咒他不得善终,短折而死。
那么,连日来她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在报复自己。
许之洐眸中噙着泪,高高俯视着姜姒。
她怎么会不恨自己。
他逼她做自己的奴隶。
将她囚在笼中,肆意折辱。
烙朱雀印,戴奴隶圈,灌避子汤。
他将她禁锢在铜镜前,逼她承认自己的低贱。
逼她杀人,锁链拴她,罚她徭役之苦。
用她犒军,逼她当众诵读为奴诏令。
将她缚在马后,百里拖行。
杀了她的狗,扒她的袍子。
烧毁了关于裴成君的一切。
缚在梁上,按至案上,夜夜施暴,无休无止。
锁她。
烧她。
辱她。
杀了她的裴哥哥。
这一幕幕乍然在眼前闪过。
他才意识到她心里的恨。
他在她心里,是卑劣的施暴者。
他怎么会奢望她真的爱上自己,真的会心甘情愿陪他走下去。
许之洐惨笑起来,他扔了长剑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姜姒啊。”
假的,都是假的。
她所有的甜言蜜语,不过是来哄骗他罢了。
说什么阿姒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说什么刀山火海,陪他一起。
若他信了,才是痴傻。
是,他杀了裴成君,便欠下裴家一条命。
可竟要用自己的亲生骨肉来偿还吗?
姜姒缓缓起身,见他整个人支离破碎,目光苍凉失望,她疾走几步抱住他,“许之洐,我不恨你,你是我的夫君,我不恨你,不恨你。”
他恍惚问道,“你还想骗我到何时?”
姜姒踮起脚尖试图去抚摸他的脸,“许之洐,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不要再别扭了,我们好好过下去。就让昭时留在裴家,为裴家二老养老送终罢!”
他骤然推开她,厉声喝道,“姜姒,凭什么!”
姜姒复又上前紧抱住他,她心里已是兵荒马乱。她想,抱紧他,他便不会再动怒,便不会再强行带走裴昭时,定然如此。
她慌里慌张地去哄他,试图去吻他,“我会再给你生,你想要几个,我便给你生几个,好不好?”
“好不好?”她含泪仰头问他。
“姜姒,你配吗?”他凉薄问道。
见许之洐目光微微动容,姜姒轻轻揉抚他急促喘动的胸口,轻声道,“我不是要报复你,我是怕昭时留在宫里,旁人容不下他。”
“你都看见了,有人要加害昭时,这宫里明枪暗箭,他在宫里你怎会放心呀!”
“姜姒,你忍心么?”许之洐垂眸望她,眼神空洞,茫然问道,“你忍心将他一个人留在燕国么?他才不到两岁,他明明有父亲母亲,却要被远远地抛在燕国么?待他长大了,再被旁人嘲笑是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么?”
“你从五岁便没有父母陪伴,你不知晓这孤苦无依的滋味么?”
“殿下,阿姒何曾不知。”姜姒哭道,“我是昭时的母亲,我恨不得为他去死。可我不能,我不能那么自私,这是我们欠裴家的。”
她慢慢跪下来,“裴成君是君子,他从未碰过我。他是裴家独子,才十八岁便走了,没有留下一丝血脉。许之洐,只求你留下昭时,可怜可怜那两个老人,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罢!”
“求你了!”
“你说你不信因果,可这便是因果。姜姒这辈子为奴为婢,也要为裴家赎罪。”
裴成君死的时候,姜姒问他,“许之洐,你信因果吗?”
他说,“我不信。”
这世上哪有什么因果,不过是无能之辈聊以自慰的说辞罢了。
可若没有从前种下的因,如今又怎会品尝这钻心蚀骨的恶果?
芫华临死前说的话,他原本有几分疑虑。
可如今,他再没有疑虑。
许之洐心神具碎,万箭攒心之痛令他喘不过气来,再也隐忍不住,堪堪落下泪来。
他推开了她,“你我之间,不过如此。”
姜姒紧追上去,自背后抱住他,“许之洐,我爱你,求你了,我们好好的......”
可他想起芫华临死时的话。
再一次推开了她。
*
永宁三年十月十日,燕王后薨。
距离九月十日大婚,不过整一个月。
那大红的漆金宫灯与喜庆的红绸带被连夜扯下,连素白的绢布都没有换上,只是那梓木棺椁抬进了建章宫,又从建章宫抬了出去。
没有吊祭与大丧,没有上达天子,亦没有诏告天下,只是一具棺椁简简单单抬走了,连尸骨都没有人见过。
她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不曾来过燕国。
苏采女迎风立在燕王宫高台之上,遥望着不断远去的送葬队伍,笑道,“竟然薨了。”
婢子道,“这宫墙之内的争斗不比战场差,死一个人,便如同死一只蚂蚁。”
苏采女轻笑一声,“芫华是有些本事的,到底是一步步毁了她。你记下,逢年过节的,多给芫华上上香。我该谢谢她,临了临了了,还要帮我一把。”
“是。”婢子点头道,“如今,该死的都死了,再也没有人与侧妃争抢了,也再不会有人挡住怀信公子的路了。”
秋风乍起,苏采女望着渐行渐远的棺椁出神,“阿蕙,你说,这蛇钻进人的身子里,该多可怕呀?”
那叫阿蕙的婢子浅笑道,“那只有芫容华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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