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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秽乱宫闱


到了近前,才发觉姜姒的双手被缚在身后,伯嬴暗道是谁如此大胆,竟在未央宫中对天子妃嫔不敬。

他赶紧俯下身去解。

他想起来她被秘密囚在西伐粮车中的时候,他亦是将那粮车钻开空隙,解开她的双手。

他总想要去解开她身上的枷锁束缚,好似已是一种本能。

那时她反握住他的手,她说,“伯嬴,求你救救我罢。”

她很香。

他原本俯身只是要去解开她的束缚,但他的余光总瞥见她松垮的里袍里有一截银丝线绣艾叶的抱腹。

他的脸刷得一红,只听见心轰地爆裂一声,随即脑中一片空白。

他是个冷面人,不怎么笑,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脸红。

她还昏睡着,他俯身靠着她,只觉得发烫不已。

那绑绳捆得十分牢实,他好一会儿都没有解开,去摸腰间的佩剑,竟也不知道佩剑去哪儿了。

想来是方才解下银甲的时候,因心中焦虑连佩剑也一起卸下了。

乾朝为加强宫中守卫,于未央宫最北处设禁卫营,天子禁卫日夜驻扎防守,数日前宫变,禁卫营便因在宫中之利,神不知鬼不觉地端了顾家外戚。

因宫中嫔妃宫婢众多,为防秽乱宫闱,禁卫军宫中值守行走时,盔甲佩剑不得离身,乃是宫规禁令。

他该立刻离开这里。

他从前只是一旁守护,没怎么碰过她。

他脑中残存的意识命他克制远离,但身子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靠近。

她的手腕又细又白,他的指尖兀然碰上去觉得十分舒服,他忍不住握了上去。

伯嬴不识香,也没有娇妻美妾,他那冷面罗刹似的脸足够把春心萌动的少女拒之千里之外,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此时自己竟似一头饿狼。

他在那越发浓郁的香味之中手脚疲软,总算解开了绳子,竟垂头去吻了她。

这是他从前不敢肖想的人。

“姑娘。”他喃喃叫道。

她听见耳畔传来低低的声音,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朦朦胧胧中依稀认出是伯嬴来。

姜姒从未发觉伯嬴如此好看,他的眉峰很高,是浓郁的黑,眼窝深邃,哦,他是平扇一样的双眼皮,睫毛也很长,他的鼻梁很坚挺,唇与下巴却很温和。

她身上很热,她发现他正在吻她,但她没有推开,她轻声低吟着,反而去捧住他的脸。

伯嬴的双眸不由地恍惚起来,泛着迷离的光。

她面色酡红,低低叫道,“伯嬴......”

他身上一僵,继而用力吻来,自然而然地去解她若草色的袍子,她肌肤胜雪,伯嬴从前见过。

这殿内又香又热,热得人无处躲藏,他热得想去将自己的衣袍撕开,她那一双纤纤素手亦是顺势攀到了他的背上。

她低吟着,“好热......”

却听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穿堂的风立刻灌进殿来。

有人沉沉喝道,“放肆!”

榻上的人蓦地一惊。

继而有人往卧榻泼上水来。

姜姒与伯嬴陡然清明过来,连连打了几个寒战,目光相撞,他们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急促喘息,面色惨白,胆颤心惊。

他身上的水顺着他的发髻、额头、脸颊,垂落到她身上。

而天子正负手立在一旁。

伯嬴慌忙起身跪到地上去,“末将死罪!”

许之洐目光苍冷,冷冷地瞥着他,“郎中令,你的银甲呢?”

宫中律令,禁卫军宫内行走,盔甲不得脱身。

伯嬴跪伏在地,只是重复道,“末将死罪!”

姜姒脑中一片空白,她浑身发抖,发梢上不断垂下冰凉刺骨的水滴来。

许之洐负手踱来,步步逼近。

她畏怯地望着他。

他每走一步,她的心便惊颤一下,直到七上八下惊颤地停不下来,毫无章法。

他捏紧她的下颌,怔然命道,“穿好衣裳。”

姜姒这才回过神来,听话地拢好衣裳,但这殿里并没有自己的外袍,她不知道外袍在哪里。

她抑制不住地发抖,她向伯嬴望去,伯嬴的衣袍还算整齐。

她到底干了什么。

许之洐心中刺痛,已一把将她拽下了榻,她狠狠地摔了一下,不敢喊出声来,捂住疼处,慌忙跪好。

他兀自想到,姜姒伯嬴不是无迹可寻。

从建始十一年腊月前往燕国开始,他们便在一起。

他在王陵的时候,伯嬴在她身边。

她离宫去了裴府的时候,伯嬴在她身边。

她从晋阳逃到长安的时候,伯嬴也在她身边。

他在的时候,伯嬴在。

他不在的时候,伯嬴也在。

这朝夕相处四载,便是养条狗都有了感情,何况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裴昭时连一声“父亲”都没有叫过他,却称伯嬴为“伯父”。

在西伐营中,伯嬴甚至求娶过姜姒,他竟然从未放到心里去。

伯嬴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殿下若实在厌恶,便念在末将孤身一人的份上,将她赐给末将吧。”

“伯嬴,她是军女支,她不配。”

“在末将眼里,她是最纯良的人。”

“你不怕辱没你伯家的门楣。”

“伯嬴要赎罪,求殿下成全。”

“她是细作!”

“殿下,她不是细作。”

“你怎知她不是细作。”

“末将日夜守候,她从未有过通敌之举。”

“日夜守候?那你可曾有过不该有的念头?”

许之洐闭上眼睛,往事骤然浮至眼前,令他措手不及。

他早就不是从前的伯嬴了,他为了姜姒竟敢违抗军命,弃了征西将军之职,自断前程。

许之洐从前没有想过,只是“赎罪”二字,焉能解释欺瞒过去。

伯嬴对姜姒,早就不一样了。

他怒气益盛,却又极力压制,眸中支离破碎,终究是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来,“伯嬴啊!”

伯嬴跪伏在地,神思恍惚,“求陛下赐死。”

“是,你是该死。”他痛入骨髓,抬脚踩在他身上狠狠地碾着,好一会儿才悲咽命道,“周侍中可在?”

“微臣在。”周叔离自殿外小心应道。

“拟诏,郎中令擅离职守,赐......”

他还没有说完,姜姒已抱住他的腿,拦下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她眼中泪光隐隐,凄声求道,“陛下恕罪!都是姜姒的错,求陛下不要怪罪伯嬴......”

许之洐俯下身来,一巴掌将她扇在地上。

他用了十分的力气,姜姒惨叫一声,脸颊立时肿胀,嘴角也淌出血来。

他垂眸冷冷地瞥着她,“是,是你的错。因为你,伯嬴也不再是从前的伯嬴了。”

伯嬴红着眼眶,啪嗒一声垂下泪来。

“末将死罪,与姜婕妤无关,求陛下赐死!”

许之洐眼尾泛起薄薄的红,他静默了半晌,方才轻笑了一声,“呵,朕最亲近最信任的两个人,一起背叛了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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