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鹤仪
孤,许鹤仪。
天生的帝王。
不要与孤提什么情爱。
情爱这种俗物在孤眼里不值一提。
孤只喜欢翻搅风云。
孤还是这世间最好的棋手。
建始十一年,孤先娶了赵长姝。她是个蠢货,你们知道孤为何娶她,她的父亲赵世奕是乾朝大将,与天子共掌兵权。
孤娶的是兵权。
三月二十六,孤那二弟呀,企图引蛇出洞。嗬,雕虫小技,怎能骗得过孤的眼睛,孤只命宫中内侍伪造一封密信便诱他入瓮。孤与赵世奕里应外合,把许之洐的人马杀了个片甲不留。
偏偏叫他逃了出去。
无妨。
不过月余,孤又娶了顾念念与沈襄浓。
女人,不过是孤脚下的踏步石罢了。
唯有顾念念,论家世,论心机,论相貌还算配得上孤。
一场芍药花宴,看似是赵长姝自己作妖,把赵家赔了个底儿掉。一个蠢货而已,哪有那通天的本事。是孤与顾念念推了一把,把赵家的兵权夺来罢了。
顾念念上位是天子与中宫的意思,赵长姝迟早要死,只是死得快了一些。
孤位居东宫,又有兵权,许之洐自然急了。趁孤去甘州暗查白蛇教,居然派人刺杀于孤。
那伯嬴一剑刺中了孤,若不是徐安得力,孤只怕要死在那伯嬴剑下。
回了长安,孤索性装病。
孤演技甚佳。
骗过了世间诸人,更骗过了许之洐。
他果然放松了警惕,还特意来东宫把那棋子带去巴郡治水。
这朝堂百官呀,人模人样的。到底是人是鬼,一探便知。
那燕王党妄想东宫易储,理由简直可笑,说孤病入膏肓,不是长久之相。还夜观天象,说什么天生异象,星命转移,不得复久。
有人涕泪交加,奏称为了乾朝的千秋万代,迫孤主动让贤。更有甚者,以死相逼,撞于柱上,血洒当场。
蠢货。
孤不过用顾念念腹中的死胎便轻巧破局。
孤那二弟呀,也真是个蠢货。
他竟用唾手可得的储君之位换回一个濒死的棋子,多可笑啊!
那时孤便知道,许之洐这辈子都完了。
他永远都不会再逃开这颗棋子。
他去甘州督军,攻伐白蛇去了,一去就是数月。长安的局势波谲云诡,数月,数月能发生多少事呀。
嗬,待他回过神来,孤已不再是孤。
听着,朕,许鹤仪。
建始十一年冬,先帝驾崩。朕冕服加身,继天立极,改元永宁。
许之洐果然反了。
他是燕王,燕国军队听他的便罢,甘州数郡竟也城门大开,叛军竟畅行无阻,一路直驱长安城下。
甚至还因扣押了代王许平雁,把代国的军队也忽悠来了。倒使得长安腹背受敌,遭受东北、西北两面夹击。
那又如何呀。
长安城门十二座,高大坚实,固若金汤,似铜墙铁壁,叛军久攻不下。
何况叛军征战日久,早已粮草不足,人疲马乏。
朕耗都能耗死他。
朕那二弟真是狗急跳墙,居然想出个下流的法子想要引朕出城趁机诱杀。
蠢货。
朕是什么人,哪怕朕的生母站在那点将台上,朕都不会动摇一下,何况是一颗棋子。
实在可笑。
朕岂会输。
燕军败了,该杀的杀,该剐的剐。独独留了许之洐一命,谁叫他狡诈,说什么被软禁在安定郡中。
罢了,罢了,朕留他一命,放他去燕国,为朕博一个仁君的好名声。
不过是朕掌心的鸟雀,朕何时想要他死,他便得死。
他也是个不成器的,密信中说他在燕国荒淫暴虐,横征暴敛,大兴土木修建起王陵来。
他越是荒淫,朕越是高兴。
朕甚至还往燕国送去五个家人子,看似朕的恩赐,不过是专用来监视他罢了。岂料,这些家人子先先后后地死了三个。
这倒不是大过。
令朕生气的是鱼盐!鱼盐!鱼盐!
古来均以盐铁之利,奉军旅之费,佐百姓之急。乾朝实行盐铁专卖,而燕国自古守着渤海盐池,滩涂广阔,鱼盐丰饶,掌控着整个乾朝的经济命脉。
自建始十一年以来,朝廷连年征战,亟需食盐。
而许之洐居然敢断供朝廷一整年之久,竟说什么“燕国偏远穷困,自建始年间便是连年灾年,今年渤海雨季又要比往年长一些,错过了晒盐时节,盐税不但征收不得,底下还频频闹事”。
还说什么“原先先帝在时,燕国已是民力凋敝。逢着灾年,已然百业萧条,如今王宫上下亦是节衣缩食......”
荒唐!
他倾举国之力修陵,竟敢用这般理由来搪塞朕。
朕北巡燕国,拿他问罪。不过是信手捏个巫蛊之祸,就能将他轻而易举地下了掖廷。
管你信与不信,朕要一个人死,实在是易事。
但朕也属实小瞧了他,朕不过是要了他的沿海两郡,他要的却是朕的长安。
他竟暗修王陵,在那王陵之中养了数万大军。
三年冬,永宁一朝终结。
是天不助朕,非朕之过也。
彼时早已天下大乱。
燕军一路西进,斩关夺隘,先后攻破了代国、雁门、太原、河东,一路跨过黄河,攻至函谷关,直逼长安。
而远在甘州的庆朝大军也已由安定郡跨过长城,途径北地郡,距离长安城门不过三百余里。
南境巴郡、南郡、武陵郡等诸郡因连年灾荒,缺粮少盐,氓隶之人揭竿而起,妄图宰割天下,分裂山河。
战祸四起,四海八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因而朕说,非朕之过也。
败了又如何。
朕用那颗棋子换了一命,在甘州以贺慕云的名号重新起家。
换一张脸太简单了,伪造一个身份太简单了,覆雨翻云于我而言也太简单了。
我以帝师的名义跟在昭武帝身边,出谋划策,指点江山,颇受信任。
宣德元年冬,我设计命人与姜芙里应外合,攻下了长安城。
我那二弟呀,我该说他什么好,他这辈子都毁在了那颗棋子手里。
嗬,竟成了个阶下囚。
但阶下囚是活的。
我与他斗了一辈子,他只有死了,我才能安心。
我设法到了那颗棋子身边,以音律先生的名义与她接近,旁敲侧击,驱使她杀死许之洐。
她也是个无用的,竟迟迟不肯下手。
该死。
若囚在地牢或关押北宫,我自有一万种法子要他死。偏偏他不在甘泉宫便在平阳宫,但凡行差错步,我都要暴露于险境之中。
我要谋的是皇权,大局为重。
为帝三年,甘泉宫中有密道,我竟不知。
该死。
竟让许之洐从密道逃了出去,实在该死。我暗中命人追杀,还是叫他逃去了关外。
昭武前几年倒算盛平,我耐心蛰伏。这天下终将是我的,没什么可急的。
果然,天助我也。
自四年始,连年荒旱。
昭武五年,八月大水,九月地动,进而大疫。
十室九空,亡饿盈野。
昭武六年,大旱,五谷种不入土,大饥,瘟疫又起。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
就连江伯礼与太子都薨了。
庆朝气数尽了,善哉,妙哉。
我的铁甲军坑杀疫民,屠了长安。
我这一生啊,屠了两次长安,杀了两次姜氏。
这天下若不属于我,还将有什么天理可言?
那金马门上的虎贲军半死不活,我的铁甲骑兵攻打摇摇欲坠的未央宫,有什么难?
囊中之物罢了。
这世间不再有贺慕云。
朕攻破了城门,策马剑指长空,就要南面称帝。
听着,朕,许鹤仪。
可朕那一生之敌啊,自背后围杀了朕的铁甲军。
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片火箭从天而降,烟焰蔽天,朕的铁甲骑兵大溃而散。
这世间芸芸,皆被朕玩弄于掌心之中。
可你们猜,朕为何会输?
因为朕不是男主。
妈的。
还将朕剥皮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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