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侍寝重华殿
重华殿更深露重,月华沉沉。
许鹤仪在外殿处理政务也有许久了,他忙着政事,姜姒便也同以往每一个日夜一般,跪坐一旁侍奉。
但终究与以往是不同了。
她跪坐席上,心里的忐忑不安已持续了大半夜。
七月的夜里有些闷,姜姒起身走去推开窗子。是夜月色极好,星子也多,有清风吹起月色的轻纱。她狠狠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再回案前时,许鹤仪已收起奏章,自顾自斟好了酒。
姜姒劝道,“殿下身子未愈,怎能饮酒呢?”
许鹤仪笑着已给她斟好一杯,“宜言饮酒,与子偕老。阿姒,饮一杯合卺酒吧。”
姜姒心中一震,她不是他的正妻,他却愿意与她同饮合卺酒。他素来待她好,只是没有想到,他待她竟如此看重。
他把她看作自己的妻子。
脑中电花火石间闪过了许多往事,姜姒心里阵阵泛着酸,眼中莫名就有了泪意。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泛酸,为什么含泪。
八岁那年,许鹤仪问她,“阿姒,你为何喜欢梨花?”
她笑得眉眼弯弯,大声说道,“因为梨花最干净呀!”
那一年,许鹤仪也不过刚刚弱冠。气度高华的美少年揉了揉她的脑袋,良久才说,“阿姒应该生活在一个干净的地方,那里开满梨花,也会有一个人陪着阿姒。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她总算走到了她的大公子身边。
姜姒眼眶一红,泪便滚了下来,恭敬地端起角觞,交臂而饮。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他有一瞬的失神,月浅灯深,许鹤仪微微闭上眼睛,已经下肚的酒使他脸色渐渐泛红。许鹤仪将她拦腰抱起,稳稳进了内殿,姜姒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她垂着眸子不敢去看许鹤仪,胭脂红的袍袖被她攥得紧紧的。
烛光微弱,他俯身向姜姒吻来,他待她素来温柔,连吻也不例外。
他轻轻扯开了她腰间的丝绦,微凉的指覆住她瘦削的肩头。他耳尘微红,眸色渐深,喃喃叹道,“你五岁的时候,原本......”
他说了一半,却又不再说下去,姜姒情不自禁睁开眸子去瞧他,“原本什么?”
他却不再说话,俯身又吻下来,她面颊滚烫,丹唇鲜翠欲滴。他修长的手指滑去宽她的衣衫,她肌肤胜雪,滑如凝脂。
姜姒不再去琢磨他的话,她沉溺在他的温柔中,听到他的心跳比以往快了许多,不自觉地想要与他再靠近些。他的轮廓与眉眼与许之洐是有几分相像的,可他的温柔胜过粗暴的许之洐千分万分。
怎么能在这时候想起许之洐?姜姒一回神,许之洐的话一时间却铺天盖地向她砸来。
“自甘下贱。”
“终究是个女昌女支。”
“这样低贱,可还配得上许鹤仪?”
“许鹤仪一向洁身自爱,若见了你这幅肮脏放荡的样子,只会令他恶心。”
姜姒心里一颤,捏紧了指尖,眼角便滑下泪来。晌午在偏殿,许之洐还将她压在案上,捻弄她腰间的朱雀印,他警告她,要守好自己的身子。
若被许鹤仪看见朱雀印,他会如何看待自己?
姜姒心神微乱,一颗滚热的心瞬间便凉了半截,她霍然抓住了许鹤仪的手,慌忙呼了一声,“殿下!”
许鹤仪喉头滚动,“嗯?”
姜姒垂着眸子,正不知该怎样停止下来。忽听殿外响起白芙的敲门声,“良媛,欢喜不见了。”
许鹤仪沉沉道,“去寻便是。”
想必是白芙受了许之洐的命来提醒她。
姜姒把脸侧向一边,抓回半开的衣裳,“殿下......阿姒还没准备好。”
许鹤仪身子一僵,怔道,“好。”
旋即起了身,对她笑道,“阿姒,我等你。”
不久又听殿外徐安道,“殿下,沈宝林从台基摔下,扭伤了脚......叫着要殿下去......”
许鹤仪下了榻,理好袍子,声音凉凉的,“请医官便是。”
*
有欢喜陪着,日子便好过多了。
欢喜很活泼,总是喜欢到处乱跑,常常寻不到它。姜姒便在欢喜脖子上扣了精巧的小铃铛。欢喜认主人,待在阁里的时候,总围着她跑来跑去。它跑起来的时候仿佛脚下生风,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一晃一晃,最爱亲昵地去蹭她。
是许鹤仪送的欢喜,她便分外喜欢。
白芙待欢喜也很好,可是欢喜更黏着姜姒。
白芙便吓唬它,不给它吃食。狮子狗最是通人性,她越是吓唬它、逗它,它越跑得远,追在姜姒身后躲着白芙。
白芙无法。
唯有姜姒不在的时候,欢喜才黏在白芙身上。
栖梧阁里自从有了欢喜,欢笑声便多了起来。
姜姒平常除了清早去椒菽殿给顾念念与沈宝林问安,便在栖梧阁待着。她和白芙因为无事可做,便在院子里种下花草,细心呵护。欢喜会围着她们跑来跑去,身上的铃铛叮咚作响。
许鹤仪有时会来栖梧阁,有时会召姜姒去重华殿。研磨或点茶,抑或什么都不必做,就坐于一侧陪伴。他若要与朝臣或属官议事,姜姒便自行退去回避。
他的话并不多,可他每每抬头时,看向她的目光总是那么软款温和。
姜姒便说,“殿下日后,定会是个好皇帝。”
她此生所念的,也不过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她是孤女,许鹤仪便是她唯一的家人。因而,姜姒所愿也可以说是“与君闲坐,灯火可亲”。可他生在帝王家,又是一国储君,她的大公子,日后登基也会如每一位帝王一样六宫粉黛,佳丽三千。与她又岂会如寻常夫妇一般,有这样寻常却又极不寻常的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白露暖空,素月流天,重华殿内殿里烛火微明。但他们不过是和衣而卧,一个宿在内殿,一个卧于外殿,不曾有半分逾矩。
他给她良媛的名分,护她周全,给她偏爱,也听从她的内心,尊重她的意愿。
如世人所言,许鹤仪琨玉秋霜,渊清玉絜。他是正人君子,温润如玉,从不曾有半分假。
可今岁的雨水尤其的多,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咳疾也一直不好。姜姒总担心他的身子,他却又不肯好好休息。有一回他伏在案上睡着了,姜姒捡起掉落地上的奏折,才知西北那支白蛇教闹的越发厉害,几乎已成气候了。
难怪他忧心。
姜姒轻轻把他唤醒,“殿下。”
许鹤仪兀自醒来,戒备问道,“何事?”
“殿下,阿姒扶你去榻上歇着吧。”她轻柔地说话。殿外雨声细密,又起了凉风,他捂住伤口连咳数声。
他咳一声,姜姒的一颗心便悬着颤着。搀着他躺下,又吹灭了烛火,姜姒跪坐榻前,趴在他身旁轻叹,“殿下,快好起来吧。”
烛光摇曳,云倦瓦凉。许鹤仪执起她的手,唇边含着笑,“你说的‘与君闲坐,灯火可亲’,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
若是日子就这样慢慢过下去,也蛮好。但太子是属于东宫诸位姐妹的,雨露均沾便罢,岂能由姜姒一人独占了去?
沈襄浓第一个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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