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天子病危
她实在太累了。
很快便做起乱七八糟的梦来。
梦里看见裴昭时小小的人儿孤单单地坐在庭院台阶上,低着头抽抽搭搭地哭。
她急得掉泪,慌忙朝裴昭时奔去,想问问他为什么自己坐在那里,为什么没有祖父祖母陪伴,问问他为什么会哭。
裴昭时就坐在那里,但姜姒无论怎样都到不了他身前,她们母子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远远的距离。
姜姒忍不住喊道,“昭时!昭时!母亲在这里!昭时!”
但裴昭时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继而又梦见许之洐被白日里见过的权臣重吏囚禁了起来,就囚在甘泉宫。他的身子每况愈下,甚至咯出了血。
她梦见长安城破,宣室大殿火光四起,血花飞溅。许之洐持剑厮杀,浑身通红,她梦见他下了大狱,再也不是九五之尊。
她梦见伯嬴死了。
她没有看见伯嬴为何会死,当她发现伯嬴死了的时候,伯嬴已经躺在她的怀里了,就像曾经裴成君的死一样,没有说什么话,就那么死了。
她在梦里惊叫,“伯嬴!”
却发觉有人将她扶在怀里,轻声唤道,“姑娘,醒醒!”
姜姒蓦地醒来,她吓出一身冷汗。
三月初的夜风吹得人禁不住连连打起冷战,但那人怀中十分温暖。
他又轻声问道,“姑娘,你怎么睡在这里?”
姜姒闻见一股淡淡的艾草味,她缓过神来见是伯嬴,慌得一下子抱住了他,“伯嬴,你没死!”
伯嬴身子一僵,片刻才道,“姑娘做噩梦了。”
姜姒疲乏一笑,“我实在太累了,走不动了。”
伯嬴道,“姑娘在椒房殿受罚了。”
姜姒赶忙否认,“没有,没有......”
姜姒的头昏昏沉沉的,心却砰砰乱跳,确认伯嬴还活着,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而又紧张起来,“昭时的长命锁,怎么会在苏婵手里?伯嬴,你想法子帮我去看看昭时罢!”
“好,今夜我便遣可靠的人往燕国去一趟。”
“陛下身子越发不好,看今日情形只怕要被顾大司马挟制。你是郎中令,一定要找个机会去看一眼。”
“好,明日一早我便去甘泉宫查看。”
交代完这两件一直压在她心头的事,姜姒才无力地垂下双臂,她还没有缓过这一身疲乏劳累,喃喃道,“若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伯嬴道,“更深露重,我送你回去罢。”
方才一睡,方觉更为疲累,她扶墙站了起来,身上有温暖的衣物挡去了周遭的寒冷,原来不知何时已裹了伯嬴的披风。
她强撑着迈开步子,连续三个时辰的舂米使她双腿发软,此刻一往前走,便踉跄摔去。
伯嬴忙去扶她,知她必是疲惫不堪,又要避嫌,紧走几步背朝她单膝跪了下来,低声道,“伯嬴是姑娘的马夫。”
是了,他一向把自己当作她的马夫来看。
永宁元年那个春日,她摔折了腿,都是伯嬴背着她进进出出。
她那时摔坏了脑袋心智不全,竟动辄便喊他“马夫”。
在那之前,伯嬴是个无情的冷面人,是许之洐的帮凶,动辄杀伐,出口伤人。
这几年过去,他依然将自己看作她的马夫。
也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夜阑人静,不过是残星数点,也应不会被有心人瞧见。姜姒没有再拒绝,她一向也不是忸怩造作之人,当即爬上了伯嬴的背,一同往朱雀殿走去。
凫雁哑哑,偶尔在空中掠过。她轻若无物,他亦是走得很稳,姜姒疲惫地睁不开眼,她半梦半醒之间,呢喃了一句,“没有你该怎么办呀......”
伯嬴不知道她说的“你”是谁。
他微微别过脸想去看她。
那是他一辈子都够不着的人。
她身上有粟米的味道,不曾擦净的米糠沾到了他身上。
离朱雀殿越来越近,廊下悬着的宫灯照亮了高高的台基,而崔瑾瑜正在廊下急切张望。
***
许之洐缠绵病榻已经多日,杏花谢了,桃花开了,就快到他的生辰了,还是没见好。
反倒病得越发厉害,甚至咯出血来。
他明显地感觉到朝中有一股势力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以顾大司马、国丈苏廷瀚为首的权臣以天子圣体不安为由,要求册立太子,稳固国本。
奏章雪片一般地往甘泉宫送来,说什么陛下应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公子怀信太子册宝,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说什么陛下疾患固久,而朝政万机不可久旷,公子怀信纯厚慈仁,可守器承祧,永固百世,安邦定国。
许之洐缠绵病榻,想起建始十一年的易储之争,没想到自己登基不过三月有余,顾苏两家外戚已然猖狂至此。
而许之洐一日不点头,奏章便一日不消停。
上不了宣室殿,他们便赶来甘泉宫,势必要许之洐册立许怀信为太子。
苏采女与苏婵姊妹两人似是长在了甘泉宫,以侍疾的名义片刻不离,其余妃嫔皆不得入内。甘泉宫外日夜有七八个佯装成宫人的死士守着,虽不曾逼宫,却也不亚于逼宫。
许之洐身边只有周叔离一人而已。
甘泉宫形同孤岛,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每日由苏采女亲自端了汤药进殿侍奉,她这辈子都没有什么时候与许之洐单独待过这么久。管她什么姜姒伏良人沈襄浓,这时候,许之洐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如此,她倒希望许之洐病着。
但也不是不能给亲妹妹苏婵机会,她也会允许苏婵代替自己侍疾片刻。
如今未央宫中最得意的莫过于苏采女了。伏良人被禁足,姜姒被罚舂米劳作,沈襄浓有了身孕,每日也只是去桂宫给顾太后请了安便回自己的殿宇去了。
苏采女面子上敬着顾太后,不过是要顾太后背后顾家外戚的势力罢了。眼下有顾家外戚在前朝卖力,许怀信立储不过是早晚的事。
也三番五次地传召太医院的人来,只道是陛下从前旧疾过多,肝血亏虚,内损过重。如今太平了,那些从前落下的病根儿便一股脑儿地全都赶来,只怕是药石无灵,时日无多,权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她看着许之洐似是日暮西山之相,越发急着要为将来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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