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夫人为何不敢睡?”
因药罐子被摔碎了,无法煎药。姜姒已有两日不曾喝药,身子迟迟好不起来。
崔瑾瑜实在无法了,才趁夜色去了禁卫营找伯嬴。
她上次还指责伯嬴是“罪魁祸首”,因而这次来找他也是硬着头皮,“奴婢本是没脸再来见郎中令,只是......”
话未说完,便哽咽不能语。
这偌大个未央宫,也只有伯嬴算是自己人了,她素日来受尽委屈,见了伯嬴竟要落泪。
伯嬴早便忧心姜姒的状况,忙问,“夫人现在如何了?”
崔瑾瑜抹了泪,“夫人的境况十分艰难,原本身子不好,不知在甘泉宫受了什么责罚,整个人都虚透了。这几日药罐子也被人砸了,奴婢这次来,便是腆着脸要向郎中令讨一只药罐子。”
伯嬴道,“崔姑姑不必见外,我这便去找一只罐子。”
他说着便去了营中伙房寻了一只罐子,又寻了些伙食包好,都给了崔瑾瑜,低着声道,“若没有要紧事发生,禁卫军进不得永巷,请......请崔姑姑多费心。”
崔瑾瑜接过药罐和包裹,开口时忧心忡忡,“我知道,我自请去永巷,便是为了去照顾夫人。只是,永巷的情况太复杂了,我只是个婢子,实在难以护夫人周全。”
伯嬴从前不曾与永巷诸人接触,因而也不清楚永巷内里是什么状况。但永宁三年冬他与姜姒先许之洐一步被带进至永巷地牢,那地牢里的苦头他们是吃的足足的。
但禁卫军与永巷分别由天子与桂宫太后直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若无天子诏令或大事发生,禁卫军不得进永巷,乾朝宫中禁令一向如此。
伯嬴想了片刻,道,“白日若有事,你便想办法在巳时五刻去永巷门等我。若是入了夜,便等戌时左右,我会带些膳食过去。”
崔瑾瑜点点头,“那再好不过了。”
伯嬴又道,“我会知会永巷令,对你们多加关照。”
崔瑾瑜仍是忧心如捣,“多谢郎中令,只是那个横行霸道的杨柳儿正是永巷丞贾女官的亲外甥女,不知道永巷令愿不愿意伸手去管。”
伯嬴担心姜姒一人在永巷受欺负,因而催促道,“我再想办法,崔姑姑快回去。”
崔瑾瑜抱着罐子和包裹谢过了伯嬴,临走时忽又转头问,“有句话想问问郎中令,我方才并没有说我与夫人无饭可吃,郎中令却为何已经备好了饭菜?”
当时姜姒不过是被一顶软轿送去了永巷,永巷与前朝各宫、北宫、禁卫营都不挨边,至夜里永巷门一关,内里便是独立的一片天地,何况密而不宣,一丝风声也传不出去。
因而,伯嬴并不知道姜姒到底在什么地方,只是巡逻时见朱雀殿宫门关着,门外玉阶尘土杂乱,也许久不曾见崔瑾瑜的身影,便知道姜姒定是出了事。
他便寻了机会去问周叔离,周叔离不敢多说什么,只透露出姜夫人已经去罚去永巷劳役了。
姜姒每一次到了绝境,他都在一旁守护。她缺什么,他自然会知道。
见崔瑾瑜问起,伯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是简单回道,“猜到的。”
崔瑾瑜想说些什么,犹豫了几番,嘴唇翕动几回,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有了药罐,崔瑾瑜又开始为姜姒煎药。在杨柳儿的指使下,虽每日分发饭菜时仍只给她们一人的量,但每日戌时前后天色已暗,崔瑾瑜便想办法溜去永巷门,取来伯嬴备好的饭菜。
靠着这饭菜,主仆二人总算活了下来。
但杨柳儿却总是带着椿娘和朱七娘过来生事,冷嘲热讽着,“真是命大,竟还没有饿死。”
崔瑾瑜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岂会那么容易饿死。”
见杨柳儿又想去摔药罐,崔瑾瑜冷声道,“杨姑娘若定是要生事,误了夫人的病,奴婢便是死也要把这永巷的天给捅破了!”
杨柳儿啧啧称奇,“大言不惭,你不过是个干活的,竟有那么大的本事?”
崔瑾瑜冷笑一声,气势上毫不输人,“你若不信,便试试看。”
杨柳儿不过是狐假虎威惯了,见崔瑾瑜不是好欺负的角儿,便也不敢再招惹出事,总算放过了这药罐。
不过是阴阳怪气一声,扭着屁股便走了。
“最好赶快治好病,我可闻不得这恶心的药味儿,这永巷的活儿多着呢,有你们好受的!”
崔瑾瑜每日劳作十分辛苦,往往很晚才回厢房休息,但看着姜姒日渐好了许多,便也欣慰起来。
姜姒常凑到她身边偎着,有时候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偎着,似个孩子。
有时候会低声说,“瑾瑜,我不敢睡。”
崔瑾瑜便觉得奇怪,“夫人为何不敢睡?”
姜姒咬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怕黑,闭上眼总觉得有鬼在我眼前。”
崔瑾瑜一怔,她在朱雀殿侍奉日久,从前不曾听她说起过怕黑怕鬼,因而她往往不必守夜。她是个很好侍奉的人,崔瑾瑜自跟了她,几乎没受过什么累,更不曾受过什么气。
崔瑾瑜忙安慰她,“厢房里这么多人,哪儿有什么鬼,夫人不要害怕。”
姜姒便问,“我握着你的手睡,好吗?”
崔瑾瑜一笑,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依旧去轻轻抚拍她的薄背。
她真是瘦呐,那背上哪有什么肉,崔瑾瑜轻轻拍着,只是觉得可怜。
曾也是燕王明媒正娶做过王后的人,如今沦落到永巷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她不懂天子为何如此狠心,心里只是觉得怀中的人实在可怜。
她浣洗了一整日的衣物,全身又累又乏,阖上眸子正要睡去,忽听姜姒轻声道,“瑾瑜,你知道被钉进棺椁里是什么感觉吗?”
崔瑾瑜睡意顿消,忙睁开眼,感觉到她身上有轻微的发抖。
崔瑾瑜知道她大婚不过一个月,不知何故便被一具棺椁抬出了王宫。后来随着燕王攻下长安,她也先一步入了未央宫,但从不曾听闻她提起过去的事情。
崔瑾瑜忙去安抚她,柔声道,“夫人,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姜姒又道,“你还记得那只小麻雀吗?”
崔瑾瑜道,“夫人,我记得。”
姜姒的身子越发战栗起来,她低声问,“你说,人要是被关进笼子里悬在屋梁上,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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