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许二公子来了
片刻就有人上前拿她，拽着她的双臂便要将她往铁笼子里塞去。
姜姒畏惧笼子，她急促喘息着，面色惨白，几乎站不住。但那人只是负手立于铁笼之前，一双眸子冷冷瞥着。
她疾力去挣开拿她的人，噙泪望着许之洐，“不要关我！”
那人的话语刻薄低冷，“那便乖乖听话。”
姜姒绝望不已，只是歪坐在地上喃喃哭道，“我听你的话，不要关我......”
那人从地上捡起断了一只翅膀的凤冠，不由分说地稳稳戴在了她头上，勾起她的下巴，好一会儿过去叹息一声，“非得闹成这样么？”
那凤冠由赤金打造，重重地压着，压得她直不起脖子来。她便想摘下来扔掉，便不扔就只是单单取下来也好，那人却捉住了她的手，一双眸子寒星四射，咄咄问道，“还闹吗？”
姜姒摇摇头，“不闹了。”
那人将她拉起，“不闹了便随朕去宣室罢。”
姜姒被他拉起了身，那凤冠还沉沉地压着，使她不得不端正了身子往前走。原先看着宣室殿还在很远处，居然没走多久就到了。
丝竹管乐并着钟鼓齐鸣声声入耳，曳地长袍在高高的玉阶上几乎将她绊倒在地。
文武百官已在大殿两旁跪得整整齐齐，那人拉着她的手踏过宣室大殿的长毯，一步步往龙榻上走去。
那凤冠压得她直不起身，那一刻不停的钟鼓之音又扰得她头疼。他身量颀长，步子又大，姜姒跟得跌跌撞撞，一个趔趄不稳，那凤冠最终还是摔倒了地上去。
钟鼓之声立时停了下来，姜姒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朝那人看去，那晃动的十二旒冕冠挡住了他的神情。
姜姒一害怕，立时惊醒了过来。
只感觉头痛欲裂，方才的梦境明明十分真实，却只记得零星几个片段。
只记得一身皇后朝服端庄厚重，记得那沉重的凤冠断了翅膀，记得一只腕间有疤的手，记得一架铁笼子，旁的极力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是一种无力的恐惧感裹挟着她，使她喘不过气，也回不过神来。
再过了一会儿，竟连方才那几个片段也想不起来了。
她想从方才的梦里抓住点儿什么，却似指间流沙般丝毫也抓不住。越如此，心中的仓皇便越发令她心绪不宁，意乱如麻。
此时已经入夜，廊下红红的宫灯映得鎏金花木窗生出红光，姜芙已不知何时离开了，殿内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但方才梦里的丝竹管乐之音犹在耳畔。
姜姒缓了好一会儿，忙唤道，“万嬷嬷。”
万嬷嬷急忙进了殿，“长公主有什么吩咐？”
“何处奏乐？”
万嬷嬷笑道，“公主，是芷阳宫在奏乐。”
姜姒暗觉奇怪，“芷阳宫有什么喜事吗？”
万嬷嬷垂头道，“朝华公主养了几个面首，其中不少会音律的，朝华公主又愿听，因而正在殿里奏乐。”
面，貌之美；首，发之美。
面首，谓男宠。（出自《辞源》）
姜姒一怔，姜芙数日前还志在贺慕云，哪想到居然就开始养起了面首，想必是真的看开了罢。
“我记得姐姐好像来过。”
万嬷嬷温和点头，“朝华公主是昨日来过，公主这一觉睡了很久，现在已经是第二日了。”
难怪她十分疲累，原来竟睡这么久了。隐约又想起伯嬴似乎来过，要与她诀别。
万嬷嬷温声问道，“公主饿了吧，奴婢传膳来。”
姜姒点点头，“传膳罢。”
万嬷嬷应了，吩咐了婢子传膳，又与宋瑶楚玉一同进了寝殿，端了温水，“奴婢侍奉公主梳洗。”
净了面，漱了口，简单挽了个垂髻，姜姒便问，“伯将军可有来过？”
万嬷嬷赶紧回道，“回公主，伯将军并不曾来过。”
是了，他还在修葺宅子，一时半刻是不会知道宫里消息的，便是知道了也进不得宫门。
她如今也不知自己是盼着他来，还是害怕他来。再摸了摸颈间一直佩戴的佛牌，佛牌还在。
那么伯嬴果真不曾来过。
姜姒一笑，暗暗放下心来。又问，“甘泉宫那位还活着吗？”
万嬷嬷眼神飘了一下，随即小心道，“回公主，还活着。”
姜姒对着铜镜左右打量一番，曼声问道，“还能走路吗？”
万嬷嬷道，“失血很多，不是很好，若不是医官及时去......还是需将养些日子才好。”
姜姒笑道，“那便派顶小轿去，接到平阳宫来罢。”
万嬷嬷心里发慌，与婢子对视了一眼，试探道，“公主，都是血腥气，恐污了公主口鼻，不如等他再好一些......”
姜姒噗嗤一笑，“孤的话，嬷嬷又不记得了。”
“公主，奴婢哪里敢！”
见万嬷嬷忧容满面，又打趣道，“莫非万嬷嬷与许二公子是旧时相识？不然怎会如此关照？”
万嬷嬷慌忙伏地叩首，“公主息怒，奴婢只是怕伯将军见了，定会与公主生出嫌隙来。奴婢从前在先皇后身前侍奉数日，先皇后待奴婢宽厚，奴婢见了公主便想起先皇后来，只盼着公主和将军能好好的，实在不忍见公主与将军再有什么嫌怨了......”
姜姒见她神色凄惶不安，又提起了她的母后来，心头一软，解下腰间香囊扔了过去，“嬷嬷不必忧心，甘泉宫无人侍奉，接来平阳宫孤亲自照看着，到底伤好得快些，是好事。”
香囊里装着的是甘泉宫乾废帝铁链上的锁钥，这阖宫上下仅此一把。万嬷嬷捏在手心，捏得牢牢的。
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不敢揣度，也不敢再耽搁，忙应了下来，垂头退出殿去，吩咐宫人备上小轿便急匆匆往甘泉宫去了。
平阳宫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压抑，宋瑶与楚玉一旁规规矩矩站着，一丝大气也不敢喘。
唯有芷阳宫的丝竹之音穿过宫墙院落传到平阳宫寝殿来，才能令人心神放松片刻。
姜姒又命道，“素屏后置一张矮榻。”
她说的素屏，便是自己所在软榻之后的三叠细纱屏风，与宫里常见的双面彩绘漆屏风不同，这素屏之上只勾勒了寥寥数笔墨色山水，透过光便隐隐可见人影。
宋瑶赶紧应下去了殿外吩咐下去。
很快婢子便端着晚膳鱼贯而入，将盛满珍馐佳肴的金盘子一一摆于食案之上。宋瑶与楚玉逐样试了毒，见并没有异样，这才侍奉起姜姒进了膳。
她一向吃得少，不过是每一样菜肴只尝一点罢了。宫中御膳再好，亦比不得在伯家吃过的瓦罐炖牛肉。
那日天冷雪重，吃上一碗热乎乎的、炖得烂烂的牛肉，她的身旁是伯嬴，对面是姚氏，室内的炉子烤得人暖暖的，而这世间再没有比那炖牛肉更美味的食物了。
进完膳不久，殿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与铁链的哗然声，听万嬷嬷低声叮嘱着，“公子小心些，莫要碰到手。”
便知道是甘泉宫那位许二公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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