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永宁旧人
宣德元年的凛冬尤其漫长,二月已经来了,但长安还是一场风寒一场风寒得没个尽头。
北宫就在这一场场的风寒中苦苦挨着。
因北宫形同弃宫,即便冰天雪地的,也并没有人送来炭火。
被囚在北宫的永宁朝旧人便每日围在一起,说话取暖。
顾念念搓着玉诀公主的小手,慨然叹道,“真是狠心,两个孩子,他一个都没有带走。”
白芙笑笑,她尽量将许盈拢在自己的怀里,“兵荒马乱的,哪里顾得上,何况孩子还这么小。”
宴清清不怎么说话,只是与白芙一起照看着许盈。
顾念念道,“真是看错了沈襄浓,只以为她是个不上进的,没想到暗怀鬼胎,私通新帝。”
“她倒是聪明,知道大公子式微,便盗取虎符,大开宫门,既保全了沈家满门,还给自己谋了个夫人做做。”
白芙垂头逗着许盈,淡淡道,“这是她的造化,旁人求不来。”
顾念念不免奚落,“说起来,你也是燕王故人,听说你跟在新帝身边数年,怎么也与我一起囚在这里。”
白芙笑得意味深长,“我呀,谁的人都不是,我甚至连白芙都不是。”
顾念念秀眉蹙起,“这叫什么话?”
白芙噗嗤一声笑道,“痴话罢了,姐姐不必当真。”
顾念念瞟了她一眼,“在北宫待了数月,连话都不会说了么?”
白芙道,“顾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罢。我只是担心这两个孩子,天儿这么冷,怎么熬过去。”
两个小孩子都冻得小脸冰凉,耳朵也红红的。即便躲在母亲的怀里,也并没有什么缓解。
顾念念叹道,“玉诀是公主,盈儿却是皇子。”
永宁朝的公主尚且还有存活下来的可能,但皇子呢,新帝是不会允许永宁的皇子活下来的。
白芙垂着头没有说话,她抚摸着小小的许盈,捏捏他的小鼻子,揉揉他发凉的小耳朵,逗得许盈嘻嘻笑起来。
白芙心头一酸。
顾念念话里的意思,她岂会不明白。
许鹤仪的孩子,许之洐是一个都不会留下的。
可是,这两个孩子还这么小。
一个不到两岁,一个才三岁。
孩子有什么错呀,大人之间无休无止的争斗,斗得你死我活,可孩子又有什么错。他们初初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有明白是非生死意味着什么,就要因大人的错被夺走活下去的机会。
顾念念道,“白芙,你听着,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要为这两个孩子想想出路。”
宴清清凉凉地插嘴,“都到这里了,还能有什么出路。”
顾念念一向不喜宴清清,被她这番一插嘴闹得不悦,正想呵斥一番,却听门外哐当一声有开锁的声音,有人推进几样简陋的饭菜后,复又将门落了锁。
侍奉的婆子将饭菜端进殿内时已经凉了,但为了活下去,还管它凉不凉、馊不馊,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白芙一向分得清利害轻重,此时赶紧端起饭菜喂许盈吃了起来。
但顾念念吃不下去,她甚至推开玉诀开始猛烈地呕吐。
白芙望着她呛得发红的脸,手中的动作缓了下来。距离最后一次见许鹤仪,已经快三个月了。
顾念念的反应,似是害喜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没有理会,只盼着快些熬到开春,快些暖和起来,只盼着许之洐能早点想起她来,放她出北宫。这样的话,她总有法子为许盈谋一条生路的。
总有办法的,白芙常常这么宽慰自己。
许是因为没有炭火取暖的缘故,连日来越发得冷,一点没有要开春的意思。
白芙身子一向不错,即便北宫条件十分艰苦,依然熬了下来。而宴清清曾在北宫住过数年,早已适应了北宫的恶劣。又因从前受过白芙与沈襄浓恩惠,便一心一意地帮助白芙照看许盈。
但顾念念不行,她第一回小产便伤了身子,将养了一年多才有了身孕。后来生下了玉诀公主,身子也一直虚得厉害,动辄头疼脑热,身子发冷。
这几场风寒几乎要夺去她的命。
何况,被囚至北宫之后,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身子不适,过起苦日子便愈发得难。
无论怎样,大人还算好些,但还不到两岁的许盈却染上了风寒,浑身抽搐,高热数日不退。
白芙抱着许盈,眼里蓄满了泪,疯一般地狂拍宫门,“开门!我要见陛下!开门!”
这是她这几个月来第一次要求见许之洐。
从前北宫不过是弃宫,若有犯错的妃嫔,如不需要进永巷审讯受罚,便被囚至北宫。因不是什么要犯,不过是由内官婆子看守便罢。
眼下北宫囚禁的都是永宁帝的故人,身份特殊,因而负责看管的是禁卫军,想要出去是万万不可能。
白芙嗓子都快喊哑了,但看守的禁卫军毫无反应。
顾念念冷冷道,“早让你们想办法,偏要认命。如今出了事才想着面圣,早干什么去了。”
顾念念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宴清清听得一清二楚。她瞟了顾念念一眼,只是一个人蹲在院中一刻不停地敲石头。
顾念念见状便讥讽起来,“真是个蠢货。”
白芙尚抱着许盈哑着嗓子喊,“你们行行好吧!小公子染了重病!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快开开门!”
快有小半日的工夫,北宫突然起了火。
因尚有积雪的缘故,火势虽不大,但到底着了起来,禁卫军不得不闯进宫门。
为防犯事宫妃自戕生事,北宫一向徒有四壁,连剪刀这种利器都不曾有,更遑论火折子了。因而这一着火十分蹊跷,兹事体大,禁卫军的人赶紧去禀报了郎中令伯嬴。
有人喝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会起火?”
没人回话。
宴清清只是微微笑着立在一旁。
待伯嬴赶来时,白芙的嗓子早便喊哑了,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伯嬴,救救我的孩子!他快不行了!你救救他!”
伯嬴望着白芙怀里瘦巴巴的小人儿,一张小脸烧得通红,浑身不住地打着摆子。
这孩子比裴昭时还要小一个多月。
白芙泪流满面,她抓住伯嬴的袍子,“看在你我共事多年的情分上,带我去见陛下,救救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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