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你委屈么?
她曾经是为裴成君戴过孝的。
他大概依然耿耿于怀罢。
姜姒垂下头,心中酸涩无法抑制,她穿着明艳不可,素净寡淡亦是不可。
不许看书,不能出门,也不准她碰辛夷。
做什么都是错。
掌中的小麻雀扭着头左看右看,叽喳叫着。
姜姒的声音几不可闻,“陛下恕罪......”
许之洐冷然说道,“雀儿便该在笼子里。”
就像她一样。
在他给她的笼子里住着。
姜姒心碎神伤,那掌心的小麻雀什么都不知道,兀自叽叽喳喳地吵嚷着。
崔瑾瑜跪在身后低垂着头,也只有默默叹息罢了。
“进殿。”他淡淡命道,不容置疑。
姜姒乍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即要面对的又将是他无休无止的折磨。她怯得没忍住吞咽了几下口水,他嫌她慢了,一把将她拉起,继而扛在肩头往殿内走去。
崔瑾瑜跪伏在地不敢窥望。
姜姒望着自己手里的小麻雀垂下泪来。
进了殿,他踢上殿门,便将她扔在了榻上。
“脱。”许之洐命道。
姜姒垂着眸子依言照办。
他嫌她动作过慢,扣住她的后颈便去撕扯,“在宫里穿这么晦气的衣裳,是咒朕早死么?”
姜姒瑟然不敢动,声音却发着颤,“臣妾不敢。”
扒去她浅素的袍子扔了,斥道,“不要再叫朕看见这件袍子。”
姜姒在他掌中似个人偶一样,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眼泪却克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垂,“是。”
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乱想,许之洐为什么总是对她好一阵子,又坏一阵子。再好一阵子,继而再坏一阵子。
他待她好的时候,恨不得什么都给她,把这世间一切最好的都给她。
但他大多时候都待她不好,不但不好,反而更多的是嫌恶、厌弃、羞辱,也许还有恶心。
他待她不好的时候,能将她扔去慰军,也能将她当作女昌女支。
就如现在,他什么都要限制她,不需要她邀宠、不需要她有什么思想,只是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当作女昌女支使用。
他不会尊重她,他出身即是天潢贵胄,如今又是九五之尊,怎么会尊重她这样卑贱又丑陋的人。
偏偏她也总以为他待自己是不一样的,以为为他做药膳甜粥、缝制枕头、精心装扮,便能求得他的原谅。
每次都自取其辱。
她如今在朱雀殿内虽行动自由,却与被困在粮车之中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她却又弄不明白,他处罚了罪魁祸首苏婵和阿蕙,处罚了伯嬴,却偏偏没有明眼可见地处罚她。
她身子破败,面容毁损,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将她送去北宫,要么便赐一杯鸩酒或三尺白绫,或者打发到永巷地牢去。
但他没有。
他既不爱她,又不弃她,因而姜姒不明白。
在外人看来,姜婕妤恩宠如初。
最初她尚且知道他贪恋自己的身子,如今她哪里还有一处值得他贪恋的地方。
也许因为她是昭时的母亲,所以才迟迟不曾罚她。
他对她鲜少温柔,一贯都是粗暴凶蛮的。
从第一次开始,第一次是她泄露了宫变的秘密,夜里被伯嬴打晕塞进麻袋扛去了燕王府。她在燕王府被囚了四十余天,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再后来的每一次,他亦都是粗暴索取。
他甚至不愿去看她的脸,不愿看她咬牙痛苦的模样,往往命她背对着自己,一如此时。
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漫长。
她感到身子又一次被撕裂,继而有滚热的东西流了出来。
是血。
他这才停了下来,掰过她的身子,见她已经脸色煞白,额间渗出汗来,正苦苦咬牙支撑。
他盯着她,“你委屈么?”
姜姒怕惹他不悦,低声道,“臣妾不委屈。”
他便问,“那你哭什么?”
姜姒小心回道,“只是很疼,没有忍住,以后不会再哭了。”
她流了很多血,却一句怨言不敢说,畏怯又服从的模样,终究使他软下心来。
听她低低问道,“陛下再不会原谅阿姒了吗?”
若不是平阳宫的事,他们两个人应该已经重新开始了罢。
如今他为难她,她便逆来顺受。她越是逆来顺受,他越要为难她。
他知道姜姒不会取悦人,这几年也从来没有送过他什么东西。这段时日她所有的取悦不过是要弥补对他的亏欠罢了。
苏婵供认那迷香叫“两情相悦”,姜姒没有送过他什么东西,却愿意给伯嬴做鞋垫,愿意对伯嬴笑,为奴为婢都要给伯嬴求情,这又怎么说呢?
许之洐没有回答。
他满腹心思,扯来锦衾盖住她伤痕累累又淌着血的身子,那只小麻雀一瘸一拐地在榻旁叽喳叫起,他失神许久,问道,“你恨朕么?”
她也没有回答。
她已经闭上眸子昏睡过去。
***
又过几日,朱雀殿外来了个不识得的宫人,说是要求见姜婕妤。
崔瑾瑜便警觉问起,“你是哪个宫的,怎么如此面生?”
那宫人便沉下脸来,“大胆!是太子殿下宣召,你一个婢子竟敢问东问西。”
崔瑾瑜忙垂头,“奴婢不敢,只是陛下命姜婕妤不许离开朱雀殿,还请内官大人回禀太子殿下......”
崔瑾瑜不曾说完,那宫人已是一巴掌扇了过来,“放肆!太子殿下宣召,还不速去通传!”
这些个宫人下手极黑,看似扇了一耳光,力道却十分歹毒,崔瑾瑜的脸颊当即肿得老高。她不敢再阻拦,只是恭顺垂头屈身应是,转身往殿内通传去。
姜姒很快出了殿,那宫人施了礼便尖着嗓子道,“太子殿下路过朱雀殿不肯走,闹着要见姜婕妤,咱家实在无法,辛苦姜婕妤走一趟,去殿外哄哄太子殿下。”
见姜姒片刻犹豫,那宫人忙补充道,“就在殿外。”
姜姒便随那宫人往殿外走去,崔瑾瑜亦是紧紧跟了上来。
出了朱雀殿,果然见许怀信正在台基之下的宫中大道懒洋洋地坐着软轿,只有他与四五个随侍宫人罢了,应是不会起什么风浪。
方才那宫人引姜姒与崔瑾瑜下了玉阶,许怀信见了姜姒来,背搭着手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跨出软轿,双手抱拳弯腰行了礼,“姜嬢嬢。”
姜姒笑着点头微微欠身,“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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