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我要打断你的傲骨
万嬷嬷叹了一声,摇摇头道,“公主,奴婢不曾见过。”
姜姒清清脆脆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当真是敲冰戛玉,她笑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嬷嬷啊,你与我说说父亲与母亲的事吧。”
万嬷嬷凝思片刻,微微笑道,“先皇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先皇没有妃嫔,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公主是长女,陛下是长子。那一年,公主五岁,陛下也只有两岁罢了。若是.......皇后娘娘深受先帝恩宠,必还会再有几位公子公主的。”
姜姒好奇,便问,“这世上的皇帝,竟还能只娶一人为妻吗?”
万嬷嬷笑道,“自然,先帝与先皇后娘娘便是如此。这实在是不多见,便是在寻常百姓家,三妻四妾亦是寻常。”
姜姒又笑了起来,若是秉烛细细看去,便能看清她眸中的血光。“嬷嬷,你说,我若在那样的家里长大,该有多好呀!”
万嬷嬷垂头低叹不言。
少顷,听榻上的人冷声命道,“备上铜烙。”
宫人得了令,忙躬身将那盛满炭火的青鼎抬来,那青鼎之中两柄长长的铜烙,已然烧得通红。
不久听得门外响起了铁链哗啦拖地之声,有宫人低声催促,“再快点,免得让长公主久等!”
那人脚步声沉重,如今定也体会到锁着脚腕的滋味了吧?
他锁过她多回了,巴郡一回,张掖一回,燕宫一回,永巷一回。有时候锁的是双腕,有时候锁的是脚踝,有时候锁的是脖颈。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物件儿,不是什么鸟雀,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怎么就要被他锁起来?
宫人将殿门推开,那拖着铁链的人与寒风一同进来,这刑罚室烛火通明,能照出那人脸色苍白。
那人直直立着,脊背似青松般挺拔。
姜姒靠在软榻上,她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凝视许之洐。
他从前总是高高在上,要她跪在脚边,要她垂着头喊他“主人”。长安城的奴隶千千万万,她血脉高贵,竟也被仇家没为奴籍,做了奴隶。
她是庆朝的长公主,她有这世间最好的父亲母亲,但她呢,却做过低贱奴隶该做的一切最不耻的事。
如今,她凝望着许之洐,这个向来一身傲骨的人,这个一向自诩是她的“主人”的人,他即便锁着铁链,依然腰杆挺直地站着。
姜姒嗤笑,这又是凭什么?
她只是盯着许之洐,朝那几个宫人斥道,“废物。”
宫人赶紧喝道,“见了长公主,还不跪下!”
许之洐不肯跪。
他微眯着眸子望着姜姒,好似他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宣德皇帝。而他的面前,不过是个需跪在脚下求饶、任他强取豪夺的奴隶罢了。
即便成了阶下囚,他还是那么清冷高贵。
那宫人见他不肯跪,便上前去踹他的腿弯。
许之洐凝眉轻晃一下,随之别过脸一把掐住那宫人的脖子。宫人没想到一个囚徒竟敢动手,本也不会什么武功,当下慌了神,便由他掐着,只是向软榻这旁叫道,“长公主救命!”
许之洐是有一身好武艺的,纵是身子虚透了,对付几个阉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此时他掐住那宫人,手上下了死力。
另几个宫人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上前,宋瑶及楚玉亦是深埋着头不敢张望。
没一会儿工夫过去,只见得那宫人四肢刨蹬,只听得那宫人“呃呃呃”叫着,很快便被掐得绝息死去。
殿内诸人鸦雀无声,如寒蝉仗马,瑟瑟发抖,没人知道这败国之君与新朝长公主之间将如何收场。
那宫人如一滩死物堆在那里,再没有动弹一下。
良久过去,听软榻上闲闲靠着的长公主命道,“召虎贲军来。”
万嬷嬷心中一惊,虎贲军是庆朝驻在宫中护卫天子的军队。建始朝改为禁卫军,而永宁一朝复又称为虎贲军。至宣德朝,重又恢复建始旧制,设禁卫营,称禁卫军。
如今庆朝复国,宫中禁卫仍称为虎贲军。
眼下在甘泉宫正殿外看守的便是虎贲军,请虎贲军来,倒也不算私调。只是......只是眼前的人毕竟是乾朝废帝,若是动用私刑传了出去,到底对姜家王朝的名声不好。
侯在殿门处的宫人忙应了,疾跑着前去正殿请了四人来。
那四个重甲虎贲军片刻便进了殿,单膝跪地,“长公主,末将听令!”
姜姒凉凉命道,“押住他。”
许之洐望着姜姒,她真是陌生啊。他只是杀了一个阉人,她竟召虎贲军来对付他。
他的面前是滋滋生烟的青鼎,炭火烧得红红的,他连日受的寒冷却使他无比贪恋这一方青鼎,而那两支铜烙似在无情地嘲弄。
虎贲军已上前牢牢地扭住了他,他的身子早便虚透了,方才掐死那宫人已是逼自己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何须四个虎贲军,现在便是许怀信一人,亦能将他推个人仰马翻。
他们轻而易举地便将他摁在了地上,他紧抿着唇,阖上眸子不再看她,只是低低叹道,“阿姒啊。”
他的声音十分低,她坐在软榻上,想必是听不清楚的,但她也不屑于去弄清楚他在说什么。
她提起曳地的裙摆盈然走来,缦立在青鼎一旁,执起铜烙仔细端详,继而俯视着许之洐。
这是许之洐第一次跪在她面前,他那么骄傲霸道的人,宁死也不会主动跪下来的。
她笑了一声,“许之洐,我要打断你的傲骨。”
他睁开眸子的时候,眼里泛着红,泛着水光。她要打断他的傲骨,他已是败国之君,哪有什么傲骨。
“不如,你也做一回奴隶罢。”她好心商量着,“你也尝一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许之洐已是心碎神伤,他抬眸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原来她真的恨毒了他呀。
她甚至好心地将两支铜烙一一展示给他看,“但你可以自己选,烙上我们姜家的姓氏,还是单烙一个‘囚’字。”
那两支铜烙被烧得通红,旦从炭火中取出,开始滋滋冒起白烟。
姜姒便望着这白烟出神,“烙上‘姜’字,则世代为我姜家奴隶。烙上‘囚’字,便做一辈子的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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