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错觉


休息区,相比中场要清净不少。

仿佛隔绝了更多的噪音,酒水,食物都更为精美,来往踏足的人也更为小心翼翼。

侍应生陆续在真皮沙发前集结。

如同任人挑选的物品。

江煜祁坐于一侧单人沙发,一边低头回着医生消息,心不在焉道:

“刚才不是还让一个omega下去吗,这会儿又这样。”

说完江煜祁抬头,瞥到满脸酒晕的乐知舟,已然被安排好的担架抬走,消失在视野。

他略带烦躁的眉头蹙起,面色冷然。

卡修尔挺拔身躯落于沙发,肩背笔挺、衬的脖颈修长,优雅戴上了白色手套:“你刚才说话让我很不爽,为了驳回你的谬论、”

他微笑着,金发下的眸子蕴含阴戾:“所以很有必要证明一下,只是那个不合我胃口的问题。”

江煜祁把手机揣兜里,起身,薄唇轻启:“没空看你发病了。”

他最后不屑的瞥了眼卡修尔,穿上外套,拉到下颌:

“自己玩吧。”

alpha搁下一句话,抬脚离开现场。

卡修尔冷哼一声,也没理。

这片休息区的区域,除了场所内设的服务人员来往,没人敢离近,踏足打扰两人的谈话。

现在江煜祁向外走着,很快吸引了不少一直关注,窥视着的视线。

几个中层人找着机会,紧着上前来巴结,混个脸熟:

“江哥,今晚怎么走这么早?是我哪里策划的不合心意…”

“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今晚我们可是好好戏弄了番那个叫乐知舟的特优生——”

江煜祁停下步子。

“江…”后面的人跟着一顿,语调卡壳。

alpha回头,瞳孔发暗,隐隐释放出信息素,S级的震慑力小范围扩散。

“很吵。”

其实在场人,无非是依靠试探、看眼色行事。

包括对待乐知舟的态度——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omega弄脏了他的鞋子、又把他连累进了医院。

只要不出面插手、撑腰,就已经是一种默认。

江煜祁懒得管,也讨厌麻烦的人和事。

那几人不再说话,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开始连连道歉,结结巴巴的吵嚷声更盛。

江煜祁从那几张谄媚、讨好的脸上越过。

这几天本就躁动的信息素更加不稳,让听力,嗅觉,神经线感官都更加敏感。

尤其是对于味道。

闻着这几个在人群中玩过一圈的alpha身上混杂的信息素,江煜祁要吐了。

他额头青筋暴起,吐字凉薄:

“都滚。”

几个人面面相觑,露出带着几分惊恐,后悔的神情:

“是,是…”

这几人没再敢往前凑,知趣的退开,人头攒动的稀疏了些,留下片安全距离。

随着江煜祁厌恶的转回头,鼻腔里却骤然间传过一丝浅淡、若有若无的味道。

仿佛随时都要消弭,反复于这两日梦境——

江煜祁瞳孔微缩,猛的转头。

一道普通,修长的身影穿着侍从衣服,托盘在手中。酒杯微晃,酒液溅到指尖,顺着苍白骨节蜿蜒而下。

那道身影要一闪而过。

几乎是立刻,江煜祁扯住他的肩膀。

随即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普通侍从。

被骤然间一扯,酒杯再次摇晃,洒出来不少,酒香四溢,冲散了本就清浅的味道。

仿佛那一瞬间,只是错觉。

伴随着周围一小片区域,投来的怪异视线。

“您好。”

简逾面色不变,扶稳托盘:

“有事吗。”

江煜祁抿唇,松开手,转为插到兜里。

他的耳鸣声越加严重——也许真的是病症发作原因,引发的错觉。

alpha面色重新归于冰冷、黑沉:

“看错人了。”

简逾推了推细镜框,扯出抹公式化的笑。

似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接踵的人影错落,alpha垂眸,近乎粗暴的调整腕环,大步离开。

待打量到身上所有的视线消失,简逾才收起嘴角弧度,下陷。

莫名其妙。

真皮沙发前,已经聚集了全部的侍应生,一共两排,八个人。

高端会所,侍应生的要求也更为高,以漂亮,身材好的omega为主,此刻一张张羞红的小脸上,夹杂的期盼、紧张、跃跃欲试纷纷暴露无疑。

泰勒家族作为前勋贵族,除了拥有网脉庞大的金融财团外,现归属于现任理事长所领袖的民主党一支,并由此接管了三个州的地区。

而他们的未来的家族掌权人——卡修尔·泰勒。

从十几岁第一次被家族拿来露面,在州际巡回演讲时,就已经因优雅、知礼,以及一张漂亮的脸而出名。

此外个人行程被严格保密。

而现在,更多的在新闻报纸,网络论坛看到的名字、现在难得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简逾顺利的被挤到第二排角落的位置,被遮了个严实。他单手托着托盘,脸色垮下去。

被迫加班的怨气此刻十分浓厚。

“怎么办,根本选不出来呢。”

真皮沙发上的alpha名不虚传的脸上,此刻殷贵、眼尾弧度堪称温和脉脉,寥寥撑着下颚:

“不如你们自己来争取,怎么样?”

“至于怎么争取。”卡修尔继续笑:“应该不用我教吧。”

这话一出,几个侍应生躁动起来,不约而同的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喜,振奋,以及最后,火光电石般的刺啦声。

有的已然偷偷撕下了后颈抑制贴的一角、多扯开两颗扣子,亦或者是...直接端着酒,拥了上去。

简逾还在冷脸走神的空档,几个omega已然又把卡修尔挡了个严实。

他思考了几秒,要不要去附和一下。

最终答案是否定。

他决定无人有空隙搭理他时,趁乱离开。

简逾舒了口气,不可避免的心情好了一些。

他把托盘随手放在一边桌面,很自然的转头。并顺手把没来得及擦的指尖酒痕在绒布上蹭了蹭,抬脚就走。

刚走两步,后面传来一声吃痛的刺耳尖叫。

紧接着是温和的声线:“谁让你用诱导剂?”

“不,我错了,哥哥…是我错了…”

omega满眼泪水,此刻不断的在求着饶,衬得楚楚可怜。

卡修尔手法粗暴的扯住侍应生头发,以俯瞰的姿态,对着omega惊恐的眼睛,虎牙在微笑中露出,一字一顿吐出:

“我可没认可,让你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简逾仅仅停顿了一秒。

正对他视线的,是中场聚堆的人群。

第一时间被动静所吸引,在投向简逾这个方位后,视线再僵硬、复杂、而默契的避开。

简逾即刻重新端起托盘,拿在手上,背影笔挺。

后背应接着响起脚步声,高大的阴影稳稳的投落下去,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喷洒声。

后颈再次被冰凉的绸缎手套握住,触及动脉:“他们都那么不择手段的争了。”

alpha的声音很冰:

“你怎么反而要跑。”

简逾平静转身,抬头。

“没有。”

他道:“手酸了,找个地放托盘。”

卡修尔紧紧盯着那金色的细框架眼睛,歪了歪头,说出诡异的回答:“不笑吗?”

依旧虚无的腺体、一压就能留下的指痕,身上还残留着众多信息素混杂的味道,尤其残留最重的信息素味道是来自于自己刚走的好兄弟——  一切都十分让人感到烦躁。

“记得刚才有在和他们玩牌,不是笑的挺开心的吗。还冲着阿祁笑了。”

脖颈间的手掌缓缓收紧,仿佛要把beta的脖子掐断。

简逾粗喘了两声,垂眸,闭了闭眼。

黑色碎发落下,尽全力的,克制住眼底厌烦,恹恹情绪倾泻。

他突然福至心灵。

再抬眼时,已然再次露出了ai般的笑容。

是浅色的唇角边,很轻的扯起了一抹上扬的弧度。

他慢慢的用一只手,带着类似安抚意味,摸索住了alpha青色血管暴起的手背:

“我准备好了。”

卡修尔微微一愣,很快恢复了表情:

“什么意思。”

简逾:“我准备好,去竞争您了。”

alpha指尖下的泛凉皮肤像突然间变得灼热、滚烫起来。

简逾觉察到脖子上的力道松懈。

卡修尔已经重新坐到了黑色真皮沙发上,浓密睫毛下,碧绿瞳孔视线有些发僵。

“好啊。”他短促的哼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竞争...”

话音未落,那个beta已然凑近过来。

右手托着一杯香槟,轻轻的、就近放到大理石桌面上。

因为动作过慢,所以很轻易的将人的目光集中在右手上:

关节微微凸起,因杯身的凉意而使素白的颜色染上红晕,往上连接清瘦的腕骨。

那单只手收回,另一只手紧接着变出一副扑克。

距离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远不近的微微倾身间,简逾微笑着开口:

“我看,哥哥对扑克牌很感兴趣,那我们继续这个,怎么样?”

哥哥,姐姐。是在这个高级会所里,侍应生统一对客人的暧昧称谓。

卡修尔的目光定格在微敞的领口向上,脖颈上一圈被掐出的红印,易碎,诱人。

简逾见他视线不集中,在他眼前轻轻挥了挥手:“哥哥。”

明明是敷衍的声线,听语调都能听出这句的不认真,像是随时要失去耐心。

金丝镜框下,那双黑眸像泛着一层薄雾,在很近的距离里,蛊惑的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滴滴——”

突然间,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卡修尔笑意皲裂,僵硬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腕环,依旧在不知羞耻的发出警报,显示着alpha此刻信息素的躁动。

甚至刚掏出扑克,还未开始纸牌游戏的简逾顿了顿。

他有些诧异的看向卡修尔。

似乎被刺激到,卡修尔一下子站起了身子,视线始终偏向了另一边,呼吸起伏着,而掩在金发下的一侧的耳根,慢慢攀上红晕。

半晌,卡修尔琥珀绿的眸子视线飘回,夹杂肉眼可见的懊恼、阴沉,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水光。

休息区突然开始清场。

周围的无关人员、侍应生开始被带出去,噤若寒蝉。

简逾环视一圈,淡定的收回视线,保持着不动的姿势,微笑:

“我这算成功了吗?”

卡修尔吐息很轻,喉咙发出咕噜声,金发垂下几缕,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

“不继续玩游戏了吗?”

他口音有些含混的,冲着beta叫出名字:“简逾。”

简逾脊背微僵。

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表情冷然。

过了一会儿,缓慢道:“当然要继续。”

说完,他沉默的从衣兜里掏出牌。

低头,双手交持半副牌,手腕轻转,纸牌交错。

手指拨弄间,牌面一张张精准穿插。

伴随着洗牌结束,简逾拇指一滑,在桌面上平摊开整齐的扇形。

“先来抽一张吧。”

他盯着卡修尔,继续道:

“卡修尔阁下。”

一刻钟后,简逾迈着步子,从休息区出来,觉察到投射到身上的众多打量、窃窃私语。

普通模样的侍应生,脖子上一圈红肿掐痕,酒渍残留在白色衬衫上,是狼狈模样,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简逾开始调整表情。

随后抬头,适时的露出可见着急、求助,最先找的是那几个频频窥视,一边害怕,一边又不甘心离去的侍应生,道:

“卡修尔阁下喝醉了,需要多找几个人去照顾...”

“什么,怎么会?”

除了侍应生,几个旁听的中层也跟着慌乱:

“卡修尔阁下有分寸,不是从来不喝多的吗…”

暧昧的灯光下,背后休息区,高大的身躯躺着,内陷于沙发,已然昏睡过去,强势的alpha信息素在空气中继续发酵。

大理石桌面上,是七零八乱的空酒杯。

场面继续凌乱、吵闹起来。

简逾卷起手肘上潮湿,安静的穿过人群,静悄悄打开包厢门,一瞬间,清新的空气扑入鼻腔。

眼睑弧度丧失了温度,黑沉沉的线条平铺直叙,黑漆漆的瞳孔含着疲惫。

不咸不淡抬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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