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元旦
沈意窈回想着昨天晚上，她和宋斯未的那通电话里，那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沉默，心情说不明了的低落。
她放下包，倒在沙发里，躺了好一会儿。
到了七点多，她坐起来，准备收拾一番，去上班。
可她是真不想动弹啊，手被包扎成这副样子，心也累，她一点儿想要打扮自己的心情都没有。
干脆擦了把脸，梳梳头，换了身衣服就上班去了。
不用化妆，这上班的时间也还早，她出了地铁站，随便去了一间早餐店里，靠窗坐着。
进入餐厅，里面的暖气，才突然让她感觉到暖和，也才反应过刚才外面有多冷。
她机械般的吃着早餐，目光看着窗外，今天天特别的冷，早上雾气也重。
所有在外面走了一圈的人，头发上都免不了有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水珠。
明天就是元旦了，元旦那天，是外婆的忌日。而元旦之后，过不了多久，就是春节。
吃着店铺里这种清淡寡味的小粥，她突然怀念小的时候。
小的时候，偶尔趁着舅舅舅妈不在家里，她才能偷偷去外婆家里住上两天。
可舅舅舅妈不喜欢她，他们要是在家，她是不能去见外婆的。
外婆是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人，比起周慧珍的软弱偏心，外婆对她的疼爱，是那些年的暗无天日里，最温暖的曙光。
那一年冬天，舅舅陪着舅妈带着他们两个孩子回娘家住了个把星期。
那一个星期对沈意窈来说已经很长了。
外婆心疼她，偷偷把她接去了家里，好吃好喝照顾着她。
记得那几天，也是这么冷天的天，偶尔早上起来的时候，乡间小路上都接着一层滑脚的冰。
外婆去街上买菜回来，头发上也是这样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水珠。
她躺在外婆温暖的被窝里，手里怀里抱着早晨外婆上街前，用玻璃瓶子跟她灌着的热水，舍不得起床。
外婆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回房间里看看她，她要是醒了，外婆就会说，“天冷，你多睡会，别起来了，一会儿饭好了，我再叫你。”
她就安心睡着，听着厨房里炉子上咕噜咕噜的声音，听着猫咪的喵叫声，外面鸡鸭的声音，还有邻居经过时跟外婆打招呼说话的声音。
当她伴着这些声音，差点儿就在此睡过去的时候，外婆就端着一大碗面疙瘩汤进来了，腾腾的热气飘过来，特别的香。
她马上就醒了。
她一醒，外婆就咯咯笑了起来，“你先披上衣服，坐起来喝了这碗鸡蛋疙瘩汤？天气太冷，吃完再多睡会儿，早饭我们晚些吃，可行？”
外婆总是趁她吃东西的时候，手伸进被窝里，摸摸她的脚，看她冷不冷，要是冷了，必然又要给她往瓶子里换热水。
等她吃完，外婆拿着碗筷出门，说，“你赶紧睡好，别感冒了，我去烧火，再做几个你爱吃的菜，再等个把小时，你起来了，咱们就在厨房里烤着火吃饭。还有前两天刚打好的糍粑，一会儿我在火上烤一烤，你吃着会特别香。”
旁边有人经过，不小心撞了她的桌子，差点儿撞倒她的杯子。
她回过神来，扶住杯子，听人跟她说着对不起，摇了摇头。
直到眼泪从眼眶里晃下来，她才发现自己湿了眼眶。
这段回忆，就是外婆死的前两天的事情。
那年，舅舅陪舅妈去娘家玩，说是去娘家过元旦，元旦过完，娘家有喜事，多呆两天就回来。
但两人吵了架，没想到元旦当天就回来了。
他们突然闯进厨房要烤火，看见沈意窈坐在里面的时候，表情都变了。
舅舅讨厌她，是因为她有个无赖爸爸，她又是个女孩，性子冷僻，又没什么乖甜的话语。
至于舅妈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婆家的人回来，她说，这叫鸠占鹊巢。
还说，外婆总是对她太好，比对自己的两个亲孙子都要好，恰好舅妈又和舅舅吵了架，正在气头上，就什么都骂，什么都做了。
骂了沈意窈和外婆，摔了满屋子里的东西，甚至动手打了沈意窈，伸手推了外婆。
她当场要赶沈意窈走，外婆说尽了好话，说天黑了，路上滑，明早再送她回去。
她不乐意，外婆又跟她赔不是，道歉说了多少好话，才把她的脾气压下来不作声了。
外婆跟她和孩子做了好吃的，伺候着他们。
舅妈说要洗澡，可家里水管里的水冻住了一整天，水缸里没多少水，她和两个孩子要洗澡根本不够。
她让外婆去河边，用石头砸破了河面的冰层，再用桶挑水回来，烧了给他们洗澡。
外婆只要沈意窈今天能不回去，让她做什么都甘心，何况是照顾自己俩孙子洗澡呢。
她二话不说，拿了扁担和两个木桶就出去了。
沈意窈要跟过去，她说外面路上滑，非不让她去，还悄悄告诉她，要是害怕舅妈，就去外婆房间里待着。
谁知，外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舅妈左等右等，等不到水回来，满嘴抱怨，沈意窈不放心，打着电筒出去找，才在河里找到了外婆。
河面的冰被她砸破了，她用桶提水的时候，脚下打滑，掉进了水里，就再没起来。
外婆当场去世。
她哭着喊了附近的村民来，帮忙把外婆的遗体打捞起来，送回了家。
后面的一切都乱糟糟，人来人往的。
她只记得，舅妈没有丝毫愧疚和难过，得知外婆死了，她第一时间做的，是取下了外婆手上的戒指和耳朵上的耳环，又去了她的房间里，翻走了她所有的积蓄。
就连外婆做手工钩的那几朵白色郁金香，都被她拿走了。
那时外婆手艺在镇上出了名的，那束花是客人预定了要的，后来不知道被她卖去了何处。
而她知道，其中有一朵，是外婆说了，钩了送给她，让她回家的时候，带回去的。
那朵花里，有外婆告诫她的话，是她好好生活的信仰。
或许是大姨妈要来了，沈意窈的情绪突然很不稳定，过去的回忆，如汹涌而来的潮水，挡也挡不住席卷她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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