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带着上路
高长天看着张家集村里正，里正也看着高长天。
朱钰怕高长天心软，抢先喝道，
“你们拦着我们意欲何为？”
里正哀求道：
“还请好汉带我们一起上路，我们愿意奉上所有钱粮，只求好汉护我们一程，送我们到安全的地方。”
“呵，你这算盘珠子打的都快崩到我脸上了。”朱钰冷声嘲讽道：
“你们的全部家当都被埋在废墟中，我们想要，岂不是得先帮你们清理废墟？
既然要带着你们一起上路，那你们受伤的人，我们是不是得管？
既然要管，那死的人是不是也得帮着埋？
把这些脏活累活都干完，再一盘点，你们那点家当还不够你们自己用呢。
我们要是拿了，你们就活不成。
我们不拿，之前的活儿都白干。
你们再哭一哭求一求，我们就得吃了这个闷亏，带着你们这群拖累上路了，是不是？”
里正的脸僵了僵，被戳破了心思也没太尴尬，大方承认道：
“这位好汉慧眼如炬，陆某不敢有所隐瞒，我们的粮食确实不多，钱财也有限。
但我们的库房里有很多干草，主要是花生秧和黄豆杆，我想好汉们应该会需要。”
听到有这样好的草料，高长天的眼睛不由亮了亮。
这两样都是喂养牲口的好料，而他们眼下最缺的就是草料。
朱钰一看高长天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要，可是为了点草料，就接下这么个烫手山芋，有点亏啊。
朱钰冲挤到前面看热闹的高娇娇使了个眼色，高娇娇看了看朱钰，又瞟了眼那个里正，脸一皱，冲高长天嚷道：
“爹，不过就是一点草料，咱不要。
你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能打的没几个，带着他们能干吗？
再说，他们还冲你放冷箭呢，心眼多又奸诈，带着他们万一背后捅咱们一刀，咋办？”
里正赶忙表态道：
“我们既然决定追随，就绝对不会背叛，你们若是不信，我们可以上交户籍文书房契地契。
除了草料，我们还有盐，只要你们肯带上我们，二百斤盐我们双手奉上。”
高娇娇看了眼朱钰，二百斤盐可不少，他们用得着。
朱钰冲她微微摇了摇头，这个里正精的很，手里肯定还有好东西。
高娇娇立刻不屑道：
“不就二百斤盐，当谁没有呢。
爹，咱们快走吧，这种不知根知底的人，可千万不能带。”
说完，也不等高长天回话，就一脸骄横冲里正他们嚷嚷，
“你们快些让开，不然姑奶奶可就不客气了！
我可不管你们是站还是跪，可怜不可怜，惹恼了我，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说着，拔出长刀，恶狠狠挥了下，气势十足。
朱钰有些好笑地摸了摸鼻子，这丫头，戏太过了，有点浮夸。
高长天觉察出了高娇娇和朱钰的小动作，无奈又好笑。
他又不是个烂好人，不至于看到可怜人就走不动道，不管不顾谁都管。
更何况，他也觉得这个里正不够实诚，求人办事都不先表明自己的身份，直接拦路摆出条件，分明是想强人所难。
里正见高娇娇这般，一咬牙，磕了个头，沉声道：
“小人陆祥昆，世代住在张家集，承蒙村民厚爱，推举我为里正。
张家集缺水干旱，土地贫瘠，人烟稀少。
这二十来年，我带领全村百姓修路建城墙，设关卡，靠着收取过路费，勉强度日。
本以为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即便世道再艰难也能熬过去。
没想到天灾无情，以我等微薄之力，实在难以存活，只能求诸位好汉伸出援手。
之前冒犯诸位好汉，全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愿意以死谢罪。
还请诸位好汉可怜可怜我们村里的孩子，他们跟着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我们愿意奉上所有，只请诸位把孩子们护送到安全地方。
诸位大恩，小人没齿难忘，下辈子愿做牛做马，报答诸位恩公。”
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跟在他身后的人，也跟着磕头哀求。
高娇娇看的心里难受，看向朱钰，朱钰叹了口气，没再示意她什么。
高娇娇看向高长天，高长天眼神复杂的很，甚至还有点微微泛红。
她想，爹大概是想到了村里死去的乡亲们。
天灾无情，不过片刻就能带走无数人命，愿意舍弃所有甚至自己的性命，只求保全孩子们的人，不会是一个坏人。
高长天心软了，他叫来小队长们和朱钰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留下帮忙清理废墟，救助伤员。
再根据伤员情况，物资情况，决定是带走全部张家集的人，还是只带走孩子们。
高娇娇力气大，个头却小，清理废墟比别人更有优势。
别人钻不进去的地方她能钻进去，别人抬不起来的房梁，她能一个人扛起来，有些很刁钻的夹缝，她也能钻进去。
杜衡见高娇娇干的吭哧吭哧，跟不知道累似的，为了救人一个劲儿搬搬抬抬，钻的自己满头灰，不由很是难过。
他但凡要是能干点，皮实点，别动不动就受伤，也能帮嫂嫂忙了。
杜映梅过来给杜衡送药，见他眉头紧皱脸色不好，还以为他很难受，忙关切问道：
“二哥你是头疼还是胳膊疼，要不要我请小刘大夫过来再给你看看？”
“不用，我哪儿都不疼。”
杜衡接过药，一口饮尽。
杜映梅目瞪口呆，忍不住问，
“二哥，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好，都感觉不到烫了吗？”
杜衡这才觉得烫，从嗓子眼到胃里，都被烫的难受。
可喝都喝了，他也只能硬撑着死要面子道：
“我觉得还行，也没多烫，你不用管我，快去帮嫂嫂他们吧。”
早点干完，早点休息，嫂嫂应该也累了。
杜映梅嘟了嘟嘴，郁闷道：
“我过去也帮不上忙，张狗子他们把我挤的都凑不到嫂嫂跟前，还嫌我碍事，把我撵去医疗队帮忙了。”
杜衡一听这话，心里更难受了。
张狗子刚出来的时候瘦的跟麻杆儿一样，也没比他力气大多少，现在却成了嫂嫂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一样都是人，为啥人家吃了就长肉长力气，他怎么既不长肉也不长个子呢？
杜映梅见杜衡喝了药脸色更不好，忍不住偷偷请小刘大夫再给他瞧一瞧。
刘一手忙的晕头转向，被杜映梅缠的烦的不行，抽空跑来给杜衡把了个脉，臭着脸没好气冲他道：
“忧思伤脾，你少琢磨点事，多吃多睡，也不至于到这个年岁了还不长个儿。”
杜衡.......
什么意思，他长不高是因为心里想事情太多了？
可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爱琢磨啊！
一连清理了两天，终于清理的差不多了，高娇娇累惨了，瘫坐在地上，靠在姚春香身上一动也不想动。
姚春香一边拿烤过的针给她挑手上的水泡，一边心疼的抱怨，
“你这孩子，心眼怎么就那么实诚？
就算再着急，也得量力而行啊，哪儿能为了救人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你还小着呢，身子骨还没完全长成，不能累狠了，会累出毛病的.......”
高娇娇闭着眼睛，迷迷瞪瞪听着姚春香抱怨，听到翻找出来上千斤粮食，满满一大车草料，还有盐和布料后，放心地睡了过去。
张家集的人，爹会全部带上的。
她也不想当烂好人，可任谁看到那些被压的血肉模糊，却依然顽强求生的生命，也会心生不忍。
在这样的世道，平民百姓的命确实卑微如草芥，但是即便再卑微再弱小，也有求生的本能。
能相互扶持着走下去，谁也不会轻易放弃。
不出高娇娇的所料，高长天他们最终还是把张家集的人都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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