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深
病房里。
秦墨为看完一份文件后，正想给宋温礼过目，手刚伸出去，却发现宋温礼的视线落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他顺着看过去，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又转头回来，这才注意到宋温礼只是面朝那边，目光是虚无的，并未落在实处。
这种类似于神游天外的状态极少发生在宋温礼身上。
仅有的几次都是跟林意眠有关。
他想起刚才宋温礼接的电话，收回了递过去的文件，放在了自己电脑旁。
强烈的求生欲告诉他不要打扰此刻的宋温礼。
直到敲门声响起时，宋温礼才抬手遮了下眼睛，回过神来。
“进。”
听到声音，门外的林意眠才按下门把手。
她一进来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秦墨为，秦墨为这时恰好抬头跟她对视了一眼。
“司机在下面了，今天谢谢你。”林意眠道。
秦墨为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她道：“不客气。”
他坐得稳稳当当，思绪还沉浸在刚看过的各种各样的合同里。
也没意识到林意眠话里的意思。
宋温礼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林意眠，又把视线转向正要低头继续敲键盘的秦墨为。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先回去，有什么事再联系我。”
他这句话没加主语，秦墨为又是低着头的。起初秦墨为并没有意识到宋温礼这话是对着他说的，直到病房里寂静无声，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
他如芒在背的反应过来。
林意眠来了，他还在这瞎凑什么热闹？
“好。”秦墨为迅速收拾东西，麻溜的起身走人，给宋温礼和林意眠制造点单独相处的空间。
他路过林意眠时，才发现她手上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有个呈四四方方的东西。
林意眠从进门开始就是把袋子背对着他们提的，秦墨为一开始并未看见。
过剩的好奇心不可取，他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直觉告诉他，林意眠这趟来得目的不简单。
关门声响起又落下，林意眠走到床边，把宋温礼的手机放在了床头。
“钱我已经给你转过去了。”
宋温礼点点头，没动手机。
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
林意眠坐下后就把袋子往前放了，她看着宋温礼问道：“忙吗？”
话音刚落，放在床头的手机没等宋温礼回答就亮了。
时间虽短，却是间歇性的。亮一会，黑一会，再亮一会。
应该是有人一直在给宋温礼发信息。
不过宋温礼看都没看手机，直接道：“不忙。”
像是怕林意眠不相信，他还特意补了一句，“如果忙，会有人给我打电话的。”
林意眠听完后点了点头。
宋温礼的视线像是不经意似的扫过林意眠放在双膝上的袋子。
那袋子通体红色，看起来鲜艳极了。
也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总之看起来很有分量的模样。
他还没开口问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林意眠就已经主动把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一幅素描画，上面画着两个人。
画画的人技术很高，只看画像就能把人物与之对应。
更别提现在两位当事人就在现场了。
宋温礼看着林意眠手上拿着这幅与他两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画时，明显愣怔了片刻。
他的脑海里响起了当时林意眠拉着他去排队画画时的笑声。
那是现在的林意眠不会再有的活力。
“本来之前都没发现柜子里还放着一幅画，但是上次童童无意间找到了，我想着你也好久没见了，就带过来给你看看。”
“你还记得这幅画吗？”
林意眠抚了下画上面的两人，看着宋温礼问。
“记得。”宋温礼说。
“当时拉你过去的时候，你满脸的不高兴，我还以为你早就把这件事忘掉了。”林意眠把画又装进了袋子里，“如果我没算错，我们认识快8年了。”
宋温礼低低的“嗯”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床侧不安的动了动。
他不知道林意眠为什么提起这些，回想起前面几年两人的相处，他的心越来越凉。
她是不是来跟他划清界限的？
“我从16岁见到你开始，就认定了你是我的人，所以后面几年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转。说实话，这样挺累的。”林意眠的声音很和缓，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绪也没有波动。
但宋温礼的心却往下沉了几分，他低声道：“抱歉。”
林意眠摇了摇头说：“现在想想，其实也挺佩服当时的自己。明明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能这么坚持呢？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或许陌路才是我们最后的体面。但那段时间，总能看见你和程欣。”
“那会我就在想，你一定很讨厌我吧，处处跟我作对，好像连条生路都不愿给我留。”
宋温礼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扔在了腊月的冬天里一样，冰天雪地的，冻得他骨头都疼。
他张了张嘴，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林意眠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盛民受伤那次是为了保护我，当时我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澈透亮的双眼盯着宋温礼问道：“你知道这件事吗？”
宋温礼蹙起眉，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
重物砸下来的地方并不在林意眠所站的位置，他明明确认过了，才拉走的程欣。
思及至此，他明白了事情真正的原委。
刹那间，心头的怨恨迸发而出。
程欣背地里的小动作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他突然后悔没早点处理掉这个人。
“我不知道，对不起，绵绵。”宋温礼愧疚道。
林意眠收回视线，摸了下画框道：“我恨你，也恨我自己。所以不用跟我道歉，是我们对不起盛民一家。”
她有些哽咽，抬手快速抹了下眼睛。
盛阿姨的遗愿她已经完成，盛氏她也会拿过来好好的经营下去，但逝世的人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宋温礼瞧见她眼尾慢慢染上的红，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紧了似的，又酸又疼。
盛民和他父母确实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
“我会联系盛家其他人，尽可能的照顾好他们以后的生活。”
宋温礼提了补偿，尽管伤痛无法避免，但终归是聊胜于无。
林意眠做了几次深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隔着很多事情，三言两语说不完，很难再回到最开始认识的时候。”
刚刚情绪波动留下了点后遗症，她现在说话不如刚开始时冷静，带着哭腔的嗓音听得宋温心疼极了。
他又何尝不知道两人现在的鸿沟有多深。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不敢明着跟林意眠讨论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就是怕说一次被拒绝一次。
行动上表现得明显，看林意眠口头上不说，他会自我麻痹林意眠默许了他的行为。
可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的。
林意眠或许是顾着两人之前的合作关系，不好跟他撕破脸皮。
现在合作基本告一段路，所有事情尘埃落定。
她就来跟他说清楚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很符合她的性格。
宋温礼自嘲一笑，内心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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