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年
脚踩在石子上，会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屏息放轻脚步，依然能听见这轻微响声。
林意眠余光扫了一眼地上，一前一后，在树影下交错。
看来是真的有人了。
确定是人后，林意眠反而微微放心下来。现在时间虽然特殊，但也不是真的没人来。
她放慢脚步还特意往旁边走了走，想给后面的人让路。但后面那人，似乎并没有打算超过她往前走的意思。
林意眠回头看了一眼，蓦然瞧见一张在黑夜里放大的脸。
那张脸她前不久才在楼上往下看到过，只不过那时的温柔缱绻现在被冷峻孤傲替代。
宋温礼似乎没想到她会回头，半空中悬停的手就那么直直的伸着。林意眠看了眼高度，猜测他应该是想拍她的肩膀。
所以，不是巧合，是特意在这等着她的。
林意眠往后退了一步，宋温礼看了她一眼收回手。
“有事？”
“你是来看林易安的？”
林意眠的心往下沉了沉，她动作还是不够快，还是被看到了。
她沉默无异于默认。
两人站在石子路上，逆着光，背后夺目的光芒，为他们的背影披上了一层白色的衣裳。离得有些远，林意眠看不清宋温礼脸上的表情，只能凭感觉察觉出他的情绪不高。
是因为打扰到他和程欣的卿卿我我了吗？
林意眠深吸了一口气，道歉的话熟练的滚到嘴边。
“对...”
“他怎么样？”
两人同时开口，林意眠的声音被压了下去。她愣怔了几秒，没想到宋温礼会问这个问题。
宋温礼也没听清林意眠说的什么，反问了一句：“什么？”
林意眠咽下那三个字，宋温礼不兴师问罪，她何必自己撞上去自找苦吃。
“没什么。”林意眠说，紧接着回答了他那个问题，“安安还好。”
宋温礼倏地轻笑了一声，他嗓音本就低沉，压着声时更是有着致命吸引力。林意眠恍惚了一瞬，忽地听出了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宋温礼再开口时，声音如二月寒冬，“还好会尖叫？还好会把病房全封闭，不让进不让出？”
他每反问一句，林意眠的脸色便差一分。如此详细肯定的说出林易安现在的情况，说明宋温礼去精神病院了解过了。她还以为他真是来关心林易安的。
看来是自己妄想了。
宋温礼怎么可能会关心林易安呢？
她怎么能忘记，那天林易安犯病时，拿着水果刀冲向程欣，被一旁的宋温礼一脚踹倒在茶几上的场景。那时林易安才16岁，头撞到尖角，不仅脑震荡了半个月，脑子里还存了一个小血块。
只要程欣受到了哪怕一点威胁，宋温礼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对林易安是这样，对她那条一直陪着她长大的萨摩耶——悦悦，也是这样。
那天她在小区里溜悦悦，一直在国外的宋温礼突然带着程欣回国。悦悦没见过程欣，也不能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不知道她和宋温礼已经分手了，也不知道程欣和宋温礼的关系。
它只知道自己主人很喜欢的人，在护着别人。所以悦悦那时挣脱了绳索，直奔程欣而去。但它还没来得及靠近程欣，就被宋温礼一脚踢飞了。
那时悦悦已经满十岁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在下降，哪里经得住这么重的一脚。当即躺在地上喘着气，起不来了。林意眠过去抱起它时，它浑身都在颤抖，身下不知道撞到哪里了，一摸全是血。
这次意外对悦悦伤害很大，没过多久，它便离世了。
悦悦浑身是血，躺在宠物医院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很长一段时间是林意眠的梦靥。
悦悦住院那段时间，林意眠给宋温礼打过电话。可每次都无果，不是说了两句就被挂断，就是接的人不是他。程欣虚弱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拐弯抹角的骂悦悦该死。
后来，林意眠再也不愿意给宋温礼打电话了。
程欣躲在宋温礼背后，怯怯望着她的模样，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这样了。那时她还不以为意，现在想来，真觉得自己可笑。
娇小可人的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哪个男人能不心疼。
往事如烟，散在林意眠面前。
她抬眸，眼前依旧是无月无星的黑夜。宋温礼面露讥讽的看着她，仿佛在嘲笑她不自量力的谎话。
刚咽下的话，终究还是得吐出来。
“对不起。”
她声音轻得仿佛一滴水都能融进。
宋温礼“嗯”了一声，面色缓和不少，欣然接受了她的道歉，“以后注意点，林易安不正常。”
他说完，有些不自然的吞了下唾沫。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提醒林意眠，小心林易安伤人，注意安全。
今天是新春第一天，他不想跟她闹得太不愉快。
不正常？
林意眠勾了勾唇角，宋温礼这是在点她呢。让她看好林易安，不要让他出来乱跑，以免又误伤程欣或是打扰到他两的你侬我侬。
从林易安尖叫被发现后，宋温礼估计一直在等着她呢。就为了警告她一句，也是真够有耐心的。
上次她住院，宋温礼明明拿着她的手机，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今天的事，手机上说一声就行，非得在这等她那么久。
是怕手机上说，她不会重视，所以亲自跑一趟，特意叮嘱？
不管是什么情况，林意眠都不想再继续猜宋温礼的心思了。
新的一年，她希望自己跟宋温礼的纠缠就此结束。
“好的。”她难得柔下声音，应着他的话。
林意眠说完，脸上的表情瞬间隐没，转身就想走。
她脚步微动，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手臂便被拉住了。
林意眠困惑的回头，看着走近了的宋温礼，问：“还有事？”
警告也警告完了，还不让她走？
宋温礼拉的地方，恰好是林易安今天划伤她那，林意眠微不可几的皱了皱眉。
“今天大年初一。”宋温礼说。
林意眠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她难道不知道今天是大年初一？
但宋温礼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林意眠疑惑道：“所以呢?”
宋温礼蹙着眉，看向她：“你难道不该跟我说点什么？”
该说什么？
林意眠不懂也不想猜：“宋总有话不妨直说。”
宋温礼定定的看了她几秒，注意到她脸色不虞，于是放开了她。
“没什么，走吧。”
林意眠毫不犹豫的转身，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和他多待。
前面的女人步伐极快，身影愈来愈远。
与此同时，旁侧的院落里爆发出一声极响的炮竹声。
“新年快乐！”
稚嫩的童音叽叽喳喳的从敞开的窗户往外飘。
宋温礼扭头看了一眼，再回头时，灯光闪烁的路上早已看不见林意眠了。
他抬脚往前走，低声说道：“新年快乐。”
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对院落里孩童叫唤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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