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光
L市与A市不同，上一次下雪还是在二十多年前。
虽然不下雪，但时常会下冰雹。冰雹似绿豆大小，却比绿豆坚硬，敲击在窗户上，落下一地声响。
第一声响时，林意眠和宋温礼同时转头看向了外面。
这个房间比奥琳娜的小，窗户是正常大小。窗外连接的大概是酒店后面，一片漆黑，连微弱的星光都不曾显现出一点。冰雹敲在窗户上，震的它向里微微收缩。
一声过后，紧接着便响起了第二声，而后嘭嘭嘭的像是放鞭炮似的炸裂开来。
宋温礼接起电话，脚步微动。
林意眠眼神飘忽不定，一脸惊惧不疑，之前那点轻松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手指蜷缩在抱枕里，像是想抓住什么依靠似的。
“阿礼。”程欣雀跃的声音穿透手机传来，“猜猜我现在在哪？”
她那边背景音嘈杂，说话声不断，隐约还有广播的声音，与此时房间内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宋温礼一边听着程欣那边的喧嚣，一边瞥向渐渐往角落里缩的林意眠。
冰雹不似雪，它是冰粒，是冰团，稍微大一些的容易打毁庄稼，损害房屋。林意眠很久没见过冰雹了，小时候去村里，初次见到冰雹时还被打伤过。
小时候躺在床上擦药的画面，随着这声声脆响，渐渐与母亲去世那天的狂风暴雨重叠。
尽管林意眠在心底疯狂暗示，告诉自己那不是雨，也不会打雷和闪电。但是窗户上的闷响却像是撞击到了她心里，让她不能自已的颤抖着。
“阿礼！你在听我说话吗？”程欣叫了一声宋温礼，像是有些生气道，“你在干嘛啊？”
林意眠双手环抱着枕头，顺着墙慢慢蹲了下来。触碰到毛毯后，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宋温礼见床头把自己团成一个圆的女人，时不时抖了下的模样像极了被雨打蔫的蒲公英。他抬脚走到窗边，把窗户锁死，又把窗帘拉上，严丝合缝不漏一点外面的黑。
“这边变天了，我关窗。”宋温礼站在窗边，不知是不是窗帘拉上的原因，那些碎裂声变得遥远而模糊。林意眠茫然的抬头看了过来，宋温礼双眸沉静如水，像是随手做了件小事一样。
林意眠动了动唇，嗓子干哑，声音极小，“谢谢。”
宋温礼还没说话，压在耳边的手机，对面猝然乍起了程欣似尖叫的声音，“变天了？！难怪我的飞机延飞了。”
宋温礼眉心一跳，瞬间想到了程欣现在的位置，也猜出了她的目的，“谁让你过来的？”
他的声音有些沉，程欣愣了下，随即委屈道：“我不能来找你吗？叔叔说你这次出差时间长，叫我有时间多来陪陪你。”
宋温礼捏了捏眉心，缓和了语气，“你一个人坐飞机不安全。”
程欣立马道：“我不是一个人，我爸找了保镖陪我的。”
宋温礼“嗯”了一声，道：“你注意安全，一会把航班信息发给我，下了飞机我去接你。”
程欣推脱了下，说自己可以过来。宋温礼强硬道，现在时间太晚，他不放心。程欣这才半推半就的同意。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房间里沉静安谧，程欣声音不小。即使林意眠和宋温礼的距离不近，却也能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个大概。
没了冰雹砰砰作响的敲击声，林意眠的恐惧褪去了些许。她撑着墙站起来，等宋温礼挂断电话，便道：“你今晚还是回你自己的房间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气无力的，但却没忘之前两人之间的对话。
宋温礼收起手机，定眼瞧了她一阵。视线从她半睁的双眸到发白的嘴唇，随后道：“我就睡这，明早秦墨为他们过来帮我搬行李。”
林意眠刚缓过来，思考问题还有点迟钝。她转了转眼珠，看向那个行李箱和那两个包。这点东西还需要特意等到明天让助理来拿吗？
思索间，宋温礼又打开了行李箱，他从里面拿了个红色的袋子。林意眠认出了那是——压缩的毛巾。
“你要不还是去30层吧，东西明天拿也行。”
宋温礼没怎么用过压缩毛巾这种东西，他拆开一包后，翻过包装袋开始看说明书。林意眠瞧着都觉得费劲，3301给宋温礼准备的肯定都是最好的，完全不用担心卫生问题。以前宋温礼出去也从没带过这种一次性的东西，因为对于他来说，一次性的东西比酒店的还不卫生。
“我不习惯单独把行李放到别的地方。”宋温礼看完说明书，径直走到卫生间，开水直接把压缩毛巾冲开了。
眼见着怎么说都劝不走宋温礼，林意眠咬了咬牙，想到刚才程欣那通电话。她冲到卫生间门口，扶着门框朝宋温礼说：“你一会不是还要去接人吗，睡这容易让人误会。”
“哦，你说这个？”宋温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的屏幕亮着，是一张航班信息的截图。
林意眠眯起眼，看清了上面的时间。她刚要开口，宋温礼手指动了动，划到了下一张图，那是航班取消的信息。
“要接的人明天才到，所以我现在可以睡这了吗？”宋温礼按灭手机，眼中泛起促狭的光。
“你睡沙发。”
“我是这么打算的。”宋温礼捏了捏手中的毛巾，抬头从镜子里看林意眠，问，“不然你觉得我要睡哪？”
林意眠手指不自觉刮了下门框，剐蹭的震感从指尖传来。她收回手，撂下一句，“记得关灯。”便匆匆往外走。
宋温礼盯着她似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喉间溢出了一声低低的笑。
外面冰雹依旧像石头似的砸下来，林意眠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虽然不睡在一张床上，但林意眠却觉得莫名心安。
宋温礼在卫生间磨蹭得有些久，林意眠睁着眼睛一直没睡着。
直到他从卫生间出来，关掉了灯。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寂中，林意眠轻轻喘了口气。
能照亮黑暗的，不止有光，还有人。这一天，在似猛兽呼啸的夜里，冷寂默然，她依旧觉得自己见到了光。是属于十六岁那年，亲手抓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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