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回不了头
来福村。
唐雪裕进村后发现诡异之处简直比外面更甚，村路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每家每户都紧闭着门，甚至连鸡叫鸭叫都不怎么听得到。
这一切都彰显着不对劲。
她心中愈发不安，加快了步伐往村尾走去。
她走进院子后，叫了好几声，却都无人应答，她又往屋内走，鸭舍的鸭子看起来倒还算精神，但主屋和偏屋却都没有人。
唐雪裕觉得奇怪得很，哪怕发生了时疫，但人都去哪了呢？若是不舒服，也该在家里躺着休息才是。
她正要再出去找的时候，刚好碰上叶淮川从外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那抹熟悉的身影浴着日光停在远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一直慌乱的心神，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她仔细打量了叶淮川一眼，虽说他脸上蒙着和她一样的布，但他的眼神还是那样锋锐，在看向她的时候，那抹凌厉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
她松了口气，眼神是最能反映一个人状态的了，至少从神色上来看，叶淮川应该没有被传染时疫。
叶淮川从未想过会在这里看到她，他怔愣了片刻，立马疾步走了过去，将她拽进了屋，
“你怎么回来了？”
他焦急的语气，哪怕隔着布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唐雪裕甚至觉得，要是没有脸上的布遮挡的话，他一定是疾言厉色的，甚至是想痛骂她的。
她平静地看着他说：“我已经知道时疫之事了，现在来福村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叶淮川下意识就回答，转而又觉得自己太过明显，顿了顿才又开口，
“是发生了点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你快些回东阳府去。”
说罢他就拉着唐雪裕要往外走，但唐雪裕哪里看不出来他在说谎，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叶淮川简直有些气急败坏。
唐雪裕语气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不是什么大事？
如今村子里家家闭户不出，外头一个人都没有，村口还立了篱笆，奶奶、大娘、三娘她们又去哪里了呢？”
她将这些不合理的地方，一件件一桩桩列了出来，她看着叶淮川，语气带着几许凉意，
“叶淮川，如果你这次不说，以后我不会问，你也不要再说了。”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担心她也会卷入这其中，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
但有这么多村民在，有奶奶和大娘三娘在，有叶淮川在，她不可能会选择置身事外。
所以她在赌，她用以后在赌，赌叶淮川不会不说，赌叶淮川舍不得以后。
叶淮川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她感受到他握住她的那只手，几乎都在颤抖。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恐惧的模样，从这颤抖中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根本不像他表面上这样平静。
叶淮川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阿雪，我求你，快些回东阳府去！”
唐雪裕走到他面前，和他只余半寸的距离。
她握住他的手，他手心向来温热，此时却罕见的有些发凉，可见他心中的惧怕。
“到底怎么了？”她尽量放缓语气，“你告诉我，发生了些什么？”
叶淮川闭了闭眼，痛苦地说：“已经死了二十三个人了。”
“现在那些患病的人都在哪？你带我过去。”唐雪裕严肃开口。
叶淮川摇了摇头：“阿雪，不可以，太危险了。”
唐雪裕紧紧握住他的手，以期用她的温暖，去暖和他：“叶淮川，我是大夫，我身为医者，不可能不去。”
叶淮川死咬着不肯开口，眼睛注视着她，目光是让她近乎有些心悸的眷恋。
她讨厌这种像是要离别一般的眼神：“你应该知道，从我踏入村子的那一刻起，就回不了头。”
叶淮川哪里不知道她说的这些，只是他实在是不愿，不愿让她受哪怕一星半点的风险。
唐雪裕望着他，质问道：“你以前说过你相信我的，如今你是不相信了吗？”
他最终还是在她那一往无前的眼神下，甘拜下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好，我带你去。”
唐雪裕知道叶淮川最终总会同意的，她笑了笑，又意识到被布挡着，他是看不到的，便开了口：“我很开心。”
叶淮川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听到这话，会开心吗？”
唐雪裕笑着道：“我才不管呢。”
叶淮川摇了摇头，带她往村尾走去，指了几间屋子说：“这几间如今便作为病舍使用。”
唐雪裕数了下有五间，不算少了，她点点头：“吴家村的吴大夫呢？”
现在她已经估摸出当时吴大夫之所以会去东阳府，恐怕是去采买药材的了，也不知吴大夫上回买了多少，够不够用。
叶淮川叹了口气：“前日吴大夫自己也有了症状，状况不大好，现今病人们是由一些还健康的村民们，自发在照顾的。”
唐雪裕没想到吴大夫竟也感染了，幸好她选择了回来，不然来福村怕是真的危险了。
她又问：“奶奶还有大娘三娘呢？她们难道也……”
叶淮川摇了摇头：“她们倒是没事，平日都在帮着一起煮饭还有烧热水。
但如今村里没有大夫，都是勉强用以前吴大夫还清醒的时候，开的那些药方所维持的。”
虽说对所有病患都一视同仁，但在知道叶老婆子她们没事的时候，唐雪裕还是难免松了口气。
叶淮川犹豫着说：“虽说有那药方在，但我担心若是乱用药会引发更坏的事，因而也不敢用多。”
唐雪裕点头：“你做得很对，任何病症都要对症下药才好。”
她又忍不住说：“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之前你还要拦着我？”
叶淮川沉默着没有说话，唐雪裕知道他对她的关切，只能叹了口气，抬步往病舍走去。
叶淮川下意识就拉住了她，她疑惑回头：“怎么了？”
叶淮川声音干涩：“阿雪，如果你进去……进去后就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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