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变天

姚珞珞微微诧异。

这个时候，她怎么会突然前来。

沉吟片刻，姚珞珞点点头：

“将人请进来吧。”

清澜的确哭过，进来时眼睛还是红肿的。她哀哀切切地上前来，就要给姚珞珞跪下。

姚珞珞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清澜姑娘，这是做什么？”姚珞珞笑的温柔，“我的腿还没好，可受不得姑娘这一礼。”

闻言清澜脸色微微发白，到底是在姚珞珞身边坐下了。

清澜在掌心写：

“对不起，我不知道公爷会因此罚你。”

因为急于皆是，清澜写得很快，姚珞珞不得已，必须全神贯注盯着她的掌心，才能追上清澜的思绪。

“昨夜公爷回府来，只是问我今日一天都做了什么。我没有隐瞒，将你我在花园遇到的事情说了，他便突然升起，第二日才罚了你。”

她又写：

“湘祈小姐，对不起。”

姚珞珞皱起眉。

如果只说她们在花园遇到，说了说体己话，徐远申怎么会给她安一个不敬尊长的罪名。

她问清澜：

“你还同父亲说了什么？”

清澜慌慌张张地写：

“真的没有其他，我说的都是真话。公爷问我们都聊了什么，我便一一写下来给他看。”

姚珞珞察觉到问题所在：

“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

姚珞珞苦笑，难怪，如果清澜说的是真，那她还真是自作自受。

她轻叹一声，像是在同清澜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若是如此，父亲还当真是轻罚我了。”

姚珞珞正在出神，却感到清澜轻轻拉扯她的衣袖。

她回过头，只见清澜写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姚珞珞盯着清澜的掌心，慢慢坐直了身体。

她终于发现，清澜身上这种强烈的违和感到底是什么。

她一字一句道：

“为什么？”

清澜低下头，神色如常地在掌心描绘：

“公爷说，湘祈小姐你近期很可能需要同七皇子或是太子议亲，但你近来不太听话，所以公爷要借此机会敲打你一番，我的事情只是公爷发作的借口。”

姚珞珞神情冷峻：

“还有吗？”

清澜点点头，习以为常继续写到：

“公爷还说，苓芷小姐近来似是精神状态不佳，同七皇子那样的疯子最是匹配。而小姐冰雪聪明，应当入主东宫。”

姚珞珞注意到，写“冰雪聪明”四个字时，清澜微微顿了一下。

姚珞珞便问：“冰雪聪明恐怕不是父亲说得吧。”

清澜腼腆一笑，没有回答，而是仰起头，目光澄澈。

“你还想知道什么。”

这句话，清澜写过许多次。

“公子，你想知道什么？”

“大人，你想知道什么？”

“夫人，你想知道什么？”

……

姚珞珞看着她的眼睛，却只觉骇然。

原来如此。

她终于看清，清澜并非是一步废棋，而是一步绝佳的好棋。

她入局，能将如今一潭死水的残棋搅动盘活，让诸般污泥浮到水面上来。

她像一个能够蛊惑人心的空罐，得到她的人看过她的空洞，会无意识地将自己心中的秘密透露给她。

可是很多人会忽略，这个空罐是透明的。

姚珞珞看着清澜的双眼，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那句话。

还想知道什么。

她的确有一个极其好奇的疑问，这个疑问一旦解开，清澜被公上瑾抛出来的目的便会瞬间明朗。

但沉默良久，在清澜的视线中，姚珞珞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没有。”她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清澜也并没有失望，而是写道：

“那你原谅我了吗？”

姚珞珞笑笑，“当然，父亲罚我是我做错了事，我未曾怪过姑娘。”

得到想要的答案，清澜看着很欢喜，看着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

她向外走去，姚珞珞突然在身后叫住清澜。

“清澜姑娘，我拿你当做朋友。”姚珞珞笑得真诚，“日后我出阁，也会时常回来找你玩的。”

“毕竟，国公府才是我的家。”

清澜眼睛亮亮的，笑着点头，脚步轻快地离开。

等人走远，姚珞珞放松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清澜此人，会毫无是非观地将所有人的秘密对任何人倾泻而出。

但她有两个致命的缺点。

其一，她轻而易举说出他人密辛，那么倾听的人自然会想到，她会不会将自己的事情也这般告诉他人。

一旦对清澜产生这样的怀疑，她的作用就会失效。

其二，就像方才姚珞珞同清澜说得最后那句话，她无法分辨听到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今日徐远申再问起姚珞珞同她说了什么，姚珞珞相信，清澜会一字不差地将这句话转达给徐远申。

这两个缺陷原本导致清澜的目的极易被发现，她的作用也很难实现。

但她身上还有一个未知的秘密，帮助她大幅度地抵消了这种负面效果。

这个秘密，就是徐远申在她房中流连五日的原因，也是昨天姚珞珞第一次见到清澜，便同她推心置腹，因为担心她的安危，甚至不再警惕她的身份来历，而轻易将心中所思所想告知她的原因。

甚至就在方才，明明她已经心生警惕，却还是险些问出关于王府的事情。

不寒而栗。

“冬青，以后若是在府中看到清澜姑娘，我们一定要避开她。若是避无可避，遇上了，也绝不可同她说话，记住了吗？”

“是，小姐。”

冬青原本就对清澜没什么好感，就是因为她才害得小姐被老爷惩罚。今日来表忠心又有什么用，不痛不痒地写几个字，竟就大言不惭要小姐原谅。

姚珞珞望着清澜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徐府，恐怕要变天了。

离开术雅苑的清澜自然不会知晓主仆两人的心思，白天下了雪，回去路上，看到走道上的雪都被下人尽职尽责扫静，清澜露出失望的神情。

方才来时她一心要同湘祈小姐解释清楚，耽误不得。本想着离开后在花园中多留片刻，看看雪景的。

跟在清澜身后的丫鬟察言观色，立刻问：

“姑娘，怎么了？”

清澜委委屈屈地将心中的不开心写给她看。

“原来是这样。”丫鬟了然地笑了。她心中十分喜欢清澜，又心疼她口不能言，想了想，对清澜道：

“姑娘跟奴婢来，奴婢知道一个地方，定还未被打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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