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鬼门关
徐湘祈收起方才为了骗过花腔的伪装，表情变得冷淡：
“你不愿意说没关系，江宁府地牢守卫森严，府尹大人御下有方，你不必再想着逃走。”
“舅舅，听闻城东沿岸的花灯甚美，今夜带我去瞧瞧可好？”
这话虽是对吕晏常说的，徐湘祈的眼睛却仍看向花腔。
果不其然，在听到城东沿岸四字之后，他顿时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脱口道：
“什么——”
他的声音勉强停住，眼神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惶然。对上徐湘祈浅笑的视线，他脸色青白一瞬，狼狈躲开。
看来影一的猜测没错，皎伶把从燕卜情那里盗来的东西扔进河道，再加上花腔如今的反应，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他们处理赃物的方法。那个花腔死活不愿意交代的人，应当就是负责这件事的同伙。
从花腔身上已经没办法再知道更多，徐湘祈示意翠竹带自己离开。哪怕她没有晕血的毛病，有生以来却是第一次直面这样血腥的场面，能坚持到现在全凭意志坚韧。
蓝兆离留在最后，匆匆交代几句，追了出来。
离开地牢，他才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徐小姐方才的意思是，这伙人还有同伙逃窜在外？”
尽管方才徐湘祈已经将话说得足够明显，但看到她微微颔首，还是以手扶额，重重叹了一口气。
“蓝大人勿扰，我这里尚且有些线索。”
影一应声拿出一个扁扁的四方木盒，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只蠕虫正在安静栖息。
徐湘祈解释道：
“今晨影一追捕皎伶时，亲眼见他将背上装着钱帛的包裹丢入河道，正因如此，方才湘祈才冒进诈问花腔。”
“观他反应，那处河道的确另有玄机。”
“实不相瞒，此前在追捕那位刺杀我和冬青的夏铃姑娘时，我曾亲眼见到她在河中凭空消失，现在想来，应当是与赃物外流相同的法门。”
她指了指影一手上的小虫：
“以防不测，昨夜他们盗走的赃物中有特制的追踪之物，这小虫便可感应。若是东西出了城，距离太远，这小虫就会焦躁不安。”
蓝兆离闻言探头瞧了瞧影一手中正在安睡的虫子，半信半疑：
“这么说来，现下东西还在城中？”
徐湘祈颔首，看出蓝兆离的怀疑，也不多言，只道：
“恐怕这样仍不甚稳妥，还要麻烦蓝大人派两位可靠之人远远守着，方才安心。”
“只是切勿近前查看，以免打草惊蛇。”
这一点蓝兆离自然是明白的，他拍拍陈前的肩膀，后者立刻领命安排下去。
陈前刚离开，地牢又跑出一人来。
来人身上竟带着不合时宜的熏香，众人显然都注意到了，看向他的眼神立马精彩纷呈。
这人原本神情严肃，注意到大家的反应，很快变得不自在起来。伸出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圈，摊开一看，什么脏污也没瞧见。
蓝兆离最先忍不住：
“小吴，你家里给你说亲了？”
蓝兆离想板着脸看起来严肃些，却又憋不住笑，神情就变得有些扭曲：
“说就说了，何至于给自己扑香粉，不是成心惹队里的老光棍们妒忌？”
小吴被蓝兆离说得一臊，脸立刻红了：
“大人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没有的事……”
话没说完，他反应过来，立刻抬手闻了闻，还真闻到一股子不知什么花的花香味。
小吴脸一黑：
“定是从那皎伶身上沾染来的！”
他胡乱拍了两下衣服，也没当回事，正经同蓝兆离汇报：
“大人，那个名叫皎伶的交代起来倒是十分配合。跟其余几人的供词也都对得上，至于陈哥交代的问题，皎伶说他之所以不往城外逃是因为一时慌了神，没想到。”
这借口敷衍至极，恐怕皎伶心中打着的，是和花腔一样的主意。
小吴将手上的供词呈给蓝兆离看，确认不需对皎伶用刑之后，就折返地牢去将人收押。
蓝兆离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看便到午时，他拱手道：
“诸位今日留下用个便饭可好，府中已经备好了。”
蓝兆离说的地方不是江宁府，而是他自己的私府。
吕晏常笑呵呵地回礼：
“蓝大人，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府尹一上午客客气气作陪，断没有将人用完就抛下的道理。吕晏常应下后，弯腰在徐湘祈耳边低声询问：
“祈儿，你身子可受得住？若是累了，不必勉强，舅舅独自去蓝府赴宴即可。”
徐湘祈毕竟有伤在身，蓝兆离自然能理解。
徐湘祈仰头莞尔：“舅舅，我没事。只是祈儿还有一事想要麻烦蓝大人。”
她转向蓝兆离，神情专注：
“能否容湘祈去探望被挟持的孩子们？”
被皎伶带走下药的乞儿们被统一安置在江宁府隔壁的一座小院。
这里是蓝兆离的私产，早年间他还心怀大义时，立志要让江宁城在他的治理下海清河晏、焕然一新，时常忙碌公事直至深夜，便就近宿在隔壁。
房间面积不大，现下给这些孩子们用却是正好。
外间小厅地上铺着各色床褥，孩子们横七竖八躺在上面，都被喂过解药，下午就会醒来。
被皎伶带走受伤的两人则睡在里间，能休息得更好些。
溺水的孩子没什么大碍，跳河救人的捕快动作及时，虽然因为孩子被下了药，入水时是昏迷的状态，好在在水里的时间短，大夫诊过脉，开了两贴四逆汤，算是救回来了。
那个断臂的孩子则棘手些。
纵然断臂重接之术是真，但其中却有许多艰难困险不足为外人道。徐湘祈一行人到来之时，大夫刚刚在那孩子身上下了最后一针。
“断臂接回之后，患者高烧不退乃是常见，须有人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守着，替他擦身降温。”
大夫抹去头上一层薄汗，回头看着床榻上的男孩，语气难掩担忧：
“高热若是降下去，他便算是从鬼门关抢回来了。若是一直不退，时间太久，便是醒来，人恐怕也难再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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