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箭三雕
一道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扼住了刘长风的喉咙。
在浓郁的夜色中，刘长风找不到声音来源的踪迹。
他心里却生出了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不逃了吧。刘长风颓然地想。
他浑身上下痛得要命，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太子将他视作弃子，却不知道他手上还留有一个足以保命的东西。无论来人是谁，只要他拿出这个筹码，尚且有五成机会，能保住一条小命。
只要他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刘大人，别来无恙。”
姜珣的侧影被月色投在刘长风脚边。
“陛下有旨。”
南郊地形崎岖，官道两侧，皆是鲜有人迹的深林。
冷硬的枝干将刘长风昂贵的绸缎划成碎片，破布似的挂在身上。他连滚带爬，装满金银的行囊早不知被挂在了哪一棵枯树上。
是他，怎么会是他！
身体的潜能被求生的欲望强行调动，刘长风慌不择路，心中只想着向前逃。
清澈的星空不知何时被黑沉的雨云覆盖，风一吹，月光被渐渐遮蔽。
黑暗随之包裹上来，劫堵刘长风的四面八方。
一个鬼魅似的声音贴着刘长风的耳畔响起。
“刘大人真是老当益壮。”
话音未落，只听一道凌厉的风声划过，刘长风的右腿不知被什么利器划破一道血口，鲜血潺潺而下。
刘长风痛叫一声，脚下一软，沿着坡道滚了出去。
周禅此人，身法极佳，拳脚稍弱，故而善使暗器，亦善用毒。
圣戌如今常用的毒药，便是他调配出来的。
刘长风就地滚了一圈，头也不敢回，脚下生风，跑得似乎更快了些。
上苍眷顾，身上的伤口似乎都不痛了。
余光里，几道瘦长的黑影从身后追上来，刘长风下意识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
黑影越来越高，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的手臂渐渐拉长，长成了不似人形的怪物，一道道攀上了刘长风的脖颈。
刘长风的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
脖子上的黑影明明没有实体，却在刘长风的挣扎中越收越紧，几乎勒紧肉里。
他不能呼吸了！
刘长风徒劳地伸手去抓脖子上的阴影，却怎样也挣脱不开。体内的空气越发稀薄，刘长风翻着白眼，在脖子和下颚抓挠出一道道血淋淋的红痕。
拨开眼前迷雾再看，刘长风竟然仍旧在方才滚落的坡底，似乎陷入梦魇，在原地挣扎翻滚。
姜珣站在不远处，看着刘长风几乎要将自己的喉咙生生挠穿，皱眉低声道：“别玩了。”
周禅正乐在其中，闻言耸耸肩，随手挥出一簇白色粉末。
刘长风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姜珣抬头看看天色，时间有些耽搁了。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踩着刚冒头的嫩芽一步步走近。
“刘大人，上路了。”
“等等！”刘长风的意识还在现实和虚幻之间游荡，模模糊糊中听到这样一句，唤醒了片刻清明。
他手脚并用向后退去，慌不择路大喊：
“你不能杀我，我有太子勾结——”
血溅三尺。
刘长风瞪着一双盛满惊恐的眼睛，轰然倒地。
周禅挑眉：“怎么不等他说完？”
擦拭过软剑的手帕不见一丝血迹，足见兵刃之锋利。
姜珣收剑回鞘：“不需要，我只完成陛下的旨意，其余的，与我无关。”
“真是一条乖狗。”周禅盯着姜珣的侧脸，嘴角勾成一把淬毒的弯刀。
姜珣手段利落地收拾了现场，没有理会。
“算了。”等不到姜珣有所反应，周禅先一步败下阵来，“我问你，方才为什么说我认错了人？”
姜珣垂下眼眸。
他想起万家灯火中，那双透明而又天真的眼睛。
在国公夫人面前的字字句句，姜珣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它们会出自那双眼睛的主人之口。
刘长风的尸体渐渐失去了温度，肌肤浮现出灰白的颜色。
姜珣低头看着尸首，突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梅花傲雪凌霜，应是人间尤物。
而他身在地狱，就连想起她，也觉亵渎。
一连三日，姚珞珞没再出现晕厥的情况。
徐湘祈终于放心，看来上次的确是意外。
这段时间姚珞珞没有闲着，关于徐湘祈摆脱徐府的计划正在她的脑海中逐步成型。
想到那枚玉扣，姚珞珞仍旧惊叹。
“湘祈，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让徐苓芷交出它的？”
徐湘祈言简意赅：“母亲怕我将徐苓芷做的事情向父亲告状，便与我做了一笔交易。”
姚珞珞讪讪道：“我原本以为，只能找机会将它偷出来呢。”
毕竟，这个信物是姚珞珞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徐湘祈扶额，“哪有你想象得那么容易，你以为徐府的府兵都是摆设吗？”
姚珞珞脸一红，打岔道：“你刻意要走这枚玉扣，会不会给女主惹祸上身？”
毕竟徐苓芷是个蛇蝎美人，虞夫人更是一朵食人花。
她记得原文中描写，自从虞夫人上位，府中每年流水的妾室迎进门，那些美艳不服管的，在她手中基本活不过一章。更别提谁能为徐远申诞下男胎传宗接代。
徐湘祈这一辈，只有一名故去妾室生下了庶长子，前些年因顽劣愚钝，被徐远申厌弃，养在老家。
余下庶子，皆活不过十岁。
稀奇的是，徐远申对无嫡长子一事似乎无关痛痒，不甚在意。
总之，多年来虞夫人掌控中馈，徐府上下，皆对她唯命是从。
女主徐元婕的生母便因第二胎被诊出是个男胎，一尸两命，死在虞夫人手里。
故此多年来她一直心怀仇恨，卧薪尝胆，才会有叛逃一事。
徐湘祈早就发现，姚珞珞此前似乎生活在一个非常平静祥和的环境中，对这些谋略算计一窍不通。
她有心传授：
“三妹不会因此受罪，相反，她会过些安稳日子。”
“我拿住母亲的把柄，什么都不要，只要来了三妹的贴身之物。”
“一个平平无奇的玩意，却值得我与母亲对峙，主动打破我们之间素来的平衡。”
“以母亲的心思，定会有所怀疑。她汲汲营营，一心守住主母之位，守护五妹的人生，绝不允许任何变数。”
“现在，三妹成了这个变数。”
徐湘祈循循善诱，“我们同为父亲的孩子，再不济，也不会平白殒命而不被察觉。因此没有万全的把握，母亲不会对三妹出手。既不能一劳永逸除之后快，为谨慎起见，她不会表现出异常来，还会勒令五妹敬而远之。”
“所以——”
姚珞珞恍然大悟，接道：“所以，这是一箭双雕。既能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又能帮女主争取一段时间太平。”
“非也。”徐湘祈柔声道：“是一箭三雕。”
“三妹这个变数，母亲不知，我却知晓。那么，我便也成了变数。故而，母亲对三妹的忌惮，会同样加诸在你我身上。”
“那么接下来，我们便有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姚珞珞震惊：湘祈她也太厉害了吧！
姚珞珞化身激情夸夸机：“大佬，以后就靠你带飞我了！”
徐湘祈对姚珞珞的胡言乱语见怪不怪，也不去追问是何意，只觉得姚珞珞实在可爱。
比她满院的弟弟妹妹们，还要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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