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亡命徒
影卫打开牢房的铁门。
褚卫夫身子狠狠一颤，避无可避地紧紧靠着墙角，看样子很想突然获取穿墙术或是隐身术什么的，从周禅玩味的眼神中倏然消失。
牢房很新，也很干净。圣戌中像这样的地方利用率并不算高，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任务目标都如同之前那位太子党刘长风刘大人一样，当场处理干净。
但周禅还是骄矜地将衣摆挽进腰间，才迈步走了进去。
褚卫夫的喉间哽了一声，看样子是打算在周禅开口之前先将自己吓死。
周禅蹲下身，注视褚卫夫的眼睛，笑得如沐春风：
“你认识我？”
褚卫夫哪里敢抬头，于是周禅扬着尾音“嗯？”了一声，又问一遍。
潜台词是，他可以选择主动开口，或是选择，让他撬开他的嘴。
“不，不认识。”褚卫夫牙齿打颤，含糊不清地吐出这么一句。
看他吓破胆的样子，周禅估计此人应当没有撒谎的胆量，便放松下来，真心实意地好奇：
“那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褚卫夫将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影卫，一触即离：“圣戌影卫，我……我有所耳闻。”
原来如此。
周禅也不管此人是不是真的仅仅是“耳闻”，左右这是姜珣要烦扰的事情。
圣戌不比他单打独斗，是个成体系、成规模，甚至有据点的组织。皇帝勒令姜珣务必对民间隐藏圣戌的存在，但总会有如同此人这样一两条漏网之鱼，曾经机缘巧合在某些时刻，对影卫留有印象。
若是从前，周禅遇到这种情况，通常会悄无声息地帮姜珣料理了。
姜珣此人十分奇怪，杀人如麻却又心怀慈悲，这种事情若是交给他来办，实在麻烦得很。
但鉴于姜珣最近的表现，周禅决定把这个礼物留给他独自处理。
据他观察，那位徐家的小姐，害得姜珣身上长出不少人味。
而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太危险。
周禅脸上的笑容冷了下去。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有些意兴阑珊地准备离开这件牢房。
铁门上有一处小窗，褚卫夫对面的牢房关着的，就是方才那个自称“上面有人”的蠢货。
他方才一直紧盯着这边的动静，见周禅终于站起身，忙不迭大喊道：
“喂，你是不是这里管事的！快放爷爷出去！”厚实的牢房门被他摇得震天响，墙上的泥粉簇簇往下掉。
“敢抓我！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现在不将爷爷我八抬大轿请出去，等我上面的人来，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命！”
皇帝很少将这种平头百姓的案子交到姜珣手上，因此这种品级的奇葩，他的确是有段时日未曾见过了。
他转过头，做出一个怯懦的表情，对面的影卫五雷轰顶，不忍直视地避开了视线。
“好可怕。”
“可我若是就不肯放你走，又如何？”
见周禅没被唬住，此人顿了顿，换了一套说辞。
“你们凭什么抓我，一无文书，二无诉状。你们这是滥用私刑！天下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周禅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伸腿踢了踢旁边看戏的褚卫夫：“你来告诉他，我们这里到底有没有王法和天理。”
褚卫夫这会缓过来不少，至少可以正常说话了。他直觉这是一道送命题，忙不迭点头：
“有有，自然是有的！”
看来胆子是养好了，脑子还糊涂着。
周禅闻言颇为心累，只好深吸一口气，既是对着对面之人，亦是对着满牢房的其余十一人道：
“恐怕要让诸位失望。”
“我们这里，一不讲王法，二不讲天理。”
“我们听命行事，只在乎事毕否。至于其中过程，会不会死人，死多少人，并不重要。”
“诸如今日各位，倘若其中谁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那便不会再有机会活着出去。”
“还请诸位不要误会，我们不是什么愚蠢的正义使者。大家之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有人下令让我们这么做而已。”
“我们只是一群心无法度，置生死于度外的——”
“亡命徒。”
一时之间，牢房中落针可闻。
嗒，嗒。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响起，在沉静的夜色中突然出现，一步步踩在在场众人的心上。
夜色中诞生出一位黑夜的使徒。
姜珣脸上仍旧带着身在采兰苑时的易容，是一幅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的样貌。
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偏偏身带一股与生俱来的杀气。
“聊什么呢？”姜珣弯腰进来，修长的身形挡住外面倾泻而来的月华。
他并不锋利的视线冷淡地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淡淡道：
“这么热闹。”
周禅欣赏这幅场景片刻，摆摆手示意影卫将褚卫夫的门锁好，这才迎了上来。
“发什么脾气，二人世界不顺利？”
姜珣被周禅强行拉走，闻言扔了一个眼刀过去。
周禅顺势捂住胸口，痛呼道：“大人饶命。”
姜珣终于开口，冷冷道：
“我看你也不是很想活命。”
两人并肩越过牢房大门，铁门在身后紧闭。
“闲聊几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周禅悠悠道：“姓褚的有点意思，人给我吧。”
方才见到姜珣生气的样子，周禅自觉还是有点可怕，于是非常好心地决定还是帮姜珣一把。
此人知道圣戌，留不得。
可惜姜珣不为所动，并不领这份情：“周渝光及其家眷已经在来的路上，不方便带的就地关在周府。等他交代，所有参与这件事的，连同这十二人，一个不少，交由陛下处置。”
陛下口谕，没有取人性命这一桩。
周禅极不赞同：“可是——”
“没有可是。”姜珣神色平淡，“有错当罚，是我应受。”
周禅自知劝不动他，只好岔开话题，掏出他的记账本。
“喏，给你。”
姜珣伸手接住，看也不看，转手又丢出去。
周禅被他如此丝滑的一接一扔气笑了，胡扯道：“那里面可都是皇室密辛。”
姜珣一路走，一路卸掉脸上易容的软泥。最近姜珣莫名开始保养皮肤，这些东西在脸上待久了有害。
他头也不回道：
“事了请你吃饭，满春楼。”
周禅闻言，也不管那本子了，迈步追上。
“有钱吗你！”他伸手搭在姜珣肩上，“你说的？看哥哥不将你吃个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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