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摘星
只是，她们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
七皇子对两人挑挑拣拣，点评一番，不仅未曾如猜测般，选其中任何一人为王妃，反而吩咐侍从从门外领进一个女子。
“此女唤作清澜，是本王院中最擅琴的一位。”公上瑾似笑非笑一指：
“给国公瞧瞧你的能耐。”
清澜盈盈一拜，莫说琴技，单瞧这身段，便足以摄魂夺魄。
只是清澜姑娘面上毫无旖旎神色，而是翩然坐下，信手拨弦，一段仙乐骤然自她指尖流淌，与徐苓芷，乃至徐湘祈相比，在场众人都听得出，谁更胜一筹。
徐远申称赞道：
“姑娘琴技精湛，方才小女当真是班门弄斧。”
清澜但笑不语，公上瑾适时道：
“清澜口不能言，徐公莫怪。”
徐远申当真有些意外：“竟是如此？”
公上瑾站起身，身后近侍立刻将大氅披在他身上。他姿态舒展地任人侍奉，对徐远申道：
“今日本王不甚尽兴，徐公爱女琴技稀疏，还需多加教导。清澜便留在徐公身边，替本王好好教导两位小姐。”
徐远申拜谢，亦步亦趋跟在公上瑾身后，将人送出门去。
留在庭院中的众宾客屏气凝神，确认七皇子的车驾越来越远，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徐远申看着七皇子的马车向着皇宫越走越远，没等他放松，一回头便看到身后数十位怒目而视的同僚。
“……”徐远申苦笑，冲众人作揖道：“今日之事某实不知情，还请诸位莫要怪罪。”
众人哪里会信。
何况不论信或不信，今夜七皇子在国公府所做之事，明日一早定会传遍京城。
届时，这徐远申心思几何，人们心中自有评判。
筵席一散，虞夫人便亲去处理舞姬的事情了。此舞姬乃是正经歌馆中请来的良籍女子，父母是否健在？可有婚配？可有子嗣？这些虞夫人一概不晓。
她只知道，今日公上瑾虽不知为何没有在国公府选定王妃，但这件事未必会就此结束。
她现下可以暂且松一口气，但今日过后，还需要多加约束徐苓芷的一言一行，绝对不可被七皇子或是徐远申注意到。
七皇子一日不娶妻，她便一日要守在徐苓芷身前。
所以，舞姬这件事，她必须替国公府、替七皇子解决得干干净净。否则，若是有什么糟污事不知死活地缠上七皇子，必会将国公府一同拉下水去。
徐远申的头隐隐作痛，公上瑾随手之举，直接让他在朝中树敌不少。
他一边思索同诸位大人和缓关系的办法，一边往泊悦苑走去。
直到即将跨进院门，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才皱眉回头道：
“什么人？”
那人从树影下怯弱地走出来，渐渐露出面容。
是清澜。
毕竟是七皇子送来的人，徐远申不便太过苛责，只好耐着性子和缓道：
“你不必跟着我。王爷将姑娘留下教导两位小姐，我一会让人给你安排个院子住下，往后便辛苦姑娘。”
清澜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摇摇头。
徐远申才想起，她不会说话。
可她既然能弹琴，听力应当是没问题的。徐远申皱了皱眉：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清澜点头。
“那我方才说的事情你可知晓了？”
清澜脸上一时浮现出焦急的神色，往怀中一摸，才发现今日出门匆忙，忘记带纸笔。
她抿抿唇，冲着徐远申摊开一只手掌。
“王爷说，叫我跟着公爷。”
清澜一笔一划在掌心写下这句话，而后仰头，等待徐远申的回答。
夜色之下，徐远申有些看不清她指尖的轨迹，只好凑近些：
“王爷吩咐你传授琴技，你跟着我做什么？”
清澜只写：
“这是王爷的命令。”
而后不论徐远申再说什么，她只翻来覆去写这一句话。
徐远申本就烦扰，耐心告罄，不愿再同她纠缠，向身后侍奉的人道：
“给清澜姑娘安排个住处。”
又对守着院门的小厮道：
“关门。”
说完便头也不回，径直往书房去了。
院门吱呀一声。
姚珞珞和冬青一前一后走进术雅苑。
听到前院逐渐安静下来，翠竹就猜到应当是宴会结束，小姐很快便要回来。
果不其然，腌制好的肉菜刚放上火炉，便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
“小姐！冬青姐姐！快来！”
扬声呼喊的小姑娘是冬青提过的小橘子。此前姚珞珞以舆论设局满春楼，小橘子还在其中扮演过一个兄长被害的受害人家眷。
到底是小孩子，这么晚了还精力十足，兴高采烈地要拉着冬青放烟花。
姚珞珞笑着看向众人，方才始终高高悬着的心此时终于踏实落回地上。
烟花嗡鸣一声，飞上天空炸响，幻化成美丽的图形。姚珞珞见状挽起袖子，就今日一天，什么都不想，她要好好过一个开心快乐的春节。
就在此时，翠竹却悄声贴近姚珞珞。
“小姐，书房有人等。”
姚珞珞微微一愣。
今日岁除，院中除非可靠之人，都尽数打发出去了。看翠竹的神情，再加上如此特殊的出场方式和时间，一个名字在姚珞珞心中呼之欲出。
她一边将卷起的衣袖重新放下，一边抬步往书房走。冬青带着几个小姑娘在身后围着绚烂的烟花尖叫欢笑，大概是收到她们感染，姚珞珞的嘴角也荡出收也收不回的笑容。
透过门窗，姚珞珞看到屋中人的剪影。
那人负手而立，如松如竹地站着，像是一幅水墨画。他既没有执卷，也没有四处走动打量，叫他等人，他便真的专心致志、不做任何旁的事。
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他转过头来，停顿片刻，终于忍不住挪动脚步。
隔着一张厚厚的油纸，水墨画中的美人向着姚珞珞的方向笔直而来，那剪影在她的瞳孔中一寸寸放大，只这一瞬间，姚珞珞的视线中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存在，门打开的瞬间，漫天的烟花和孤高的月色同时为这人染上颜色。
皎白和绚烂在姚珞珞的眼中翻滚纠缠。
是独属于他的无可替代。
“姜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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