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虫
徐湘祈明白过来，脸一红，不说话了。
姚珞珞紧追不舍：“湘祈，你方才的语气好霸道哦。”
“怎么？怕我自责愧疚，怕我伤心？”
徐湘祈语气虚浮：“不是，我，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这话半真半假。如果此后身边所有人，一旦他的命运不像书中描写的那么好，是不是都要怪在姚珞珞身上？
如果她要承受这么多因果，那命运又为什么要将她送来这里。
这不该是她需要承受的。
徐湘祈的声音认真起来：
“珞珞，不管我身处的世界是不是如你所说，只是一本话本。但我能感受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选择，也甘愿承受选择带来的结果。”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知道吗？”
姚珞珞的心像是被扔进了一块又软又厚的毛毯，被阳光的味道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屏蔽掉嘈杂的噪音，感受不到世间的寒风骤雨，只剩下暖融融的惬意。
“嗯，我知道。”
月上树梢，房中却没有点灯。
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长窗细碎地照进来，六月飞雪般落在桌椅地面上。
桌上摆好的饭菜早已冷了，筷子还摆在碗边，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
有风轻轻吹过，挂在窗前的风铃“哗啦啦”跳动起来。
一只手抬起，扯住风铃的绑线向下一坠，清脆悦耳的铃声戛然而止。
松开的手指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白印。
楚姬低头看看，苦笑一声。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她将视线远远地望向窗外，这么高的楼阁，她以前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住进来。坐在这里，甚至能看清方圆几里的万家灯火，仿佛整座京城都在脚下。
除了这一处，其余的门窗皆有人把守。
是笃定她不敢纵身一跃、哪怕死，也要博一个自由身？
她的确不会这样。
楚姬从那个不配称之为“家”的地方逃出来，不是为了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如果走不了，就要好好留下来。
且终有一天，让所有人后悔留下她的这个选择。
楚姬眼中满是决绝，正要起身，突然听到窗边似乎有什么响动。
她低头向下看，眼前一花，一只惨白的人手“啪”的一声，紧紧扣住面前的窗沿。
楚姬下意识惊呼出声，姚珞珞猛地探出头来，压低声音：
“别喊！”
是个年轻男人？
楚姬的确没有喊人过来的打算，在这里她没有信得过的人。
趁姚珞珞低头往上爬的功夫，她抄起桌上的瓷瓶，对准来人的脑袋就要砸下去。
好在姚珞珞余光看到，赶忙喊停：
“楚姑娘手下留情！我不是坏人！”
这次楚姬听清楚，来人是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
她的戒备之意没有减弱分毫，却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动手，而是将花瓶两手拿着，做出攻击的姿态，警示姚珞珞保持距离。
姚珞珞卡在窗台上不前不后，冬青在下头伸着两只胳膊左右瞄准，大有时刻给姚珞珞做肉垫的壮烈之意。
“你是什么人？”
姚珞珞有点腿抖：“我能进去说吗？”
“进来。”楚姬冷笑一声，举着花瓶的手向前一步：“想得美！”
姚珞珞听完前半句，作势就要翻进来，又被楚姬的动作吓得退了回去。
她眨眨眼，想起自己脸上还带着她自己做的面罩。一块黑布缝出一个布袋，在上面挖了三个黑洞。
怪不得楚姬不肯放她进去。
姚珞珞匆匆将面罩摘下，露出白皙的面容：“楚小姐，我是徐远申的女儿，我想和你聊聊。”
楚姬细细打量了一下姚珞珞的样貌，终于将手中的家伙放下了，一回头，那块黑布又被姚珞珞戴回了脸上。
见她看着自己，姚珞珞解释：“以防万一，我是偷偷来的。”
这一点不用她说，楚姬也看得出来。
挂在外面的半条腿已经麻了，姚珞珞一瘸一拐地进来，跟在楚姬身后。
就算面对姚珞珞，楚姬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心中将这一家人归为一丘之貉。
虞夫人暗示的那一句，是指楚姬此人本身有问题。无论是指她来路不明还是她的身份不妥，她都必须要来亲自确认一下。
原文中对楚姬的出身描写一笔带过，如果她想要将人救出去，里应外合远比单打独斗更有效率。
冬青在下边帮姚珞珞望风，时间紧迫，姚珞珞只找最重要的事情问清楚。
“楚姑娘，你是怎么同我父亲遇到的？”
楚姬冷冷道：“比起问我，恐怕你去亲自问问你父亲，会知道得更清楚。”
她心中有怨气十分正常，但姚珞珞做贼心虚，语气难免焦急了些。
“我是为了帮你，楚姑娘，快说吧。”
楚姬心想：这姑娘样貌虽美，一举一动却十分猥琐。
只见姚珞珞鬼鬼祟祟缩在墙角，不时探头向外张望，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楚姬心中起疑，又想去够花瓶。
她的小动作被眼观六路的姚珞珞一眼看到，心道想做点好事真是不容易。
“楚小姐，这时间紧迫，您别怪我说话难听。您现在被困在这阁楼之上，前后左右都是看守，可以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至于冒着生命危险爬这么高的楼，专程来骗你？”
“退一万步来讲，你现在无计可施，就算死马当活马医，信我一回又不会损失什么。”
姚珞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算是说动了楚姬。
她凑近些，避开姚珞珞有些悚然的扮相，低声道：
“我不知道。”
姚珞珞：“……”
“是真的。”看到姚珞珞控诉的眼神，楚姬解释道：“此前我独自一人上路南下，在路边的茶棚中吃了一碗素面，便不省人事，再醒来，我就被困在这里了。”
姚珞珞皱皱眉，绑架？人口贩卖？
会做这种事情的不是强盗就是人贩子，可人又怎么会落到徐远申手上。
姚珞珞有种预感，楚姬的来历，或许就是虞夫人口中的“虫”。
可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姚珞珞抿唇，突然想起冬青话中的一个细节，连忙问：
“你是被马车带来的，上上下下的过程中，你有没有可能恢复了一些意识，尤其是进到府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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