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要卖画
不是说不小心被划到的吗?什么器具能在不经意之间伤得这么深?江岁华目光停留在他的掌心,霍重九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语气不带丝毫起伏。“太师和郑氏可是明令禁止霍怀礼吃糖的,你上赶着送糖去,不怕被郑氏借机刁难?”
郑氏操持太师府数年,连他霍重九都不放在眼中又何况江岁华如今这身份,上次请安一事摆明是郑氏借机刁难,江岁华却以牙还牙伤了霍如云,眼下虽有太夫人管束敲打,可郑氏心窝着火,一点即燃,江岁华不会蠢到主动将脸凑上去。
何况,若只是求他买份百味楼的糕点大可吩咐云蝉过来通传,何必亲自前来,既然亲自来了又能毫不避讳当着云蝉的面儿说出来,说明百味楼的糕点只是一个幌子。
霍重九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擦干了掌心的血渍,问道。“说罢。”
江岁华开门见山。“我要卖画。”
霍重九将盛满白酒的长嘴圆壶举到烛芯之上,火苗裹在壶底,房间中的光线倏地被压暗了两分,他直视着她,深沉的瞳孔中跃动着一点火光。“卖画?”
江岁华点头,从落水至今已整整一月,她借霍重九、霍家、太师府的庇佑才能平安无事,但龟缩在他人的羽翼之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要救出父亲就不能够一直在太师府坐以待毙,她必须为自己营造机会。
事情到这一地步,她即便救出父亲也未必能平安度过后半生,他们父女俩的命对权贵而言只是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生杀的存在,她终日惶惶不过是因为站在底层看不见阳光,倘若她站在山巅,那些蛰伏在黑暗中的恶鬼难道还敢轻易出手?
“我不能一直姓霍。”江岁华盯着烛台上逐渐被烧红的酒壶,沉声道。
她在京城待的越久,她的身份便越藏不住。从昨日在画墨堂调查过错金纸之后,她想了一整日,想要救出父亲她还缺两样必不可少的东西,一是足以让幕后之人忌惮的身份,二是银子。
当今天子酷爱丹青,丹青阁多少画师都因不合天子喜好而被遣散,她的父亲江和易却被天子一道圣旨从芜城调至京中授官赐职,短短数月又被调派前往曲城为最受天子宠爱的二皇子陵寝绘制壁画,足可见天子对父亲绘画技艺的肯定和喜爱,而她跟随父亲十六载,耳濡目染,自幼便练就了一手超凡脱俗的画技。
父亲曾说以她的画技以后定是名扬天下的大画师,可那时的江岁华只是将绘画当成陶冶性情的雅趣,从无动过沾染世俗名利的想法,但现在,她改主意了。
以她的画技,再有霍重九推波助澜,想必不日京城中便会多出一位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的大家,再天子酷爱丹青的庆朝,一旦画作卖出,她手中的银子便是海样地涌进,只要有了银子,即便暂时不能救出父亲,也能打点银子买通消息让父亲好过一些。
天子臣民既定的风尚,足以提供遮掩的霍府身份,再加上霍重九的帮助,的确是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方法。霍重九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忽而想起她昨日送的弓袋,“那这次的报酬呢?”
霍重九一向答应得爽快,之前几次帮忙虽说也收了她的报酬,但多半是她心底过意不去做好送到他手中,这还是霍重九第一次主动开口向她索要报酬。江岁华微微一怔,看着男人眼底戏谑的笑意,她脸颊一热。“卖、卖画所得五五分成。”
霍重九视线在她脸上流连,良久薄唇微启吐出一声轻笑。“我看起来是很缺钱的人吗?”
从河里捞她上来她送他一包银子,现在她又要送他银子,在她眼里他霍重九像是缺这点银子的人?
江岁华秀眉微蹙,鸦羽似的长睫向下垂落,她在很认真地思考。霍重九不缺钱她当然知道,但她既然决定要靠卖画谋生赚钱,就不会再像之前有多余的闲暇时间给他做绣品,再者,他也不爱用香囊之类的物件儿。“那你想要什么?”思索良久,她决定直接发问。
少女似是来前洗漱过,散碎的额发没有如平常般收进发髻,猛然抬头间,那细碎的发丝晃动着,在她白皙的额前投下丝丝不明显的阴影。霍重九微微一怔,被少女一双诚挚的墨色眼瞳盯着,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一张画,你擅长的。”霍重九一边开口一边将已被烛火煮得发烫的酒壶倒吊,白酒倾泻而出,直直倒在他的掌心。烧酒冲刷过伤口,霍重九一时不防被刺激得嘶了一声。
看着狰狞的伤口江岁华想起在全聚客栈自己动手挖掉腐肉时的场面,只是回忆,那钻进刺骨的疼痛仿佛又附在她肩头,她想为他做些什么,便伸手攥干了帕子,递到他手中。“什么画?”
霍重九看着递到眼前的帕子有些意外,他放下酒壶接过帕子将手掌上的酒液擦干,因为靠近烛火,被酒精消毒过的伤口很快变变得干爽,霍重九单手拔掉药瓶木塞,倒了些药粉上去,浓郁的药香混合着酒香在空气中慢慢弥散开来。
“待会儿我取了纸来说与你听。”
他说着便取了绷带,作势要绕到手掌上,只是单手不便,男人手掌又粗粝,绷带时不时被他的茧子挂住,抽出一长条白色的棉线,几番折腾下来绷带没缠上,掌心的药粉倒是被扫去不少。
“啧。”男人有些不耐烦。
“伸出来。”江岁华在旁看了半晌,索性朝他伸手。
霍重九愣了一下,而后将手伸到她面前。江岁华拆开被他弄得有些凌乱的绷带,重新撒上药粉,取来新的绷带细细缠绕。
霍重九垂眸,她的手很漂亮,指节修长,即便左手手背被烫伤疤痕狰狞交错,也依旧抵挡不了动作之间的赏心悦目。
江岁华垂头动作着,他难得有这样安静乖顺的时候,这幅任她摆弄的模样让她想起小时候院子里伤了腿的小狗,也是这样默不作声地伸着手让她包扎。
“你笑什么?”他注意到少女唇角扬起的弧度。
江岁华敛了神色。“没有。”
两人之间又恢复沉默,只有纱布摩挲的细微声响。她过分认真,甚至连包扎完系的结也一丝不苟,他看着跟他粗糙的手掌显得格格不入的蝴蝶结,抿了抿唇。
他右手受伤,江岁华左手受伤,也算是别致的缘分。
“所以你要我画什么?”江岁华将身子向后退了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霍重九收拾了桌上的药瓶水盆以及酒壶等物,起身,从一侧的书架上取下两张宣纸又从软榻小几上取下笔墨等物,依次摆到江岁华面前。
“一只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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