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打探消息

“这是话梅小排，福膳楼做的酸甜可口，也算是京中独一份儿了，姐姐尝尝。”江岁华说罢亲手用公筷给周茹慧夹了一块排骨。

周茹慧脸上笑意有些勉强。

她原本以为江岁华义女出身，凭着一张脸蛋才哄得表哥跟姨母待如珠如宝，上京入太师府日子定然不好过，可眼下瞧着她穿着打扮样样精致，谈吐举止淡定优雅更胜从前，没了在霍家的那份病弱，越发像是豪门娇养的千金小姐。

曾几何时，还是需要她施舍的乡野丫头，摇身一变成了太师府的小姐，倒反过来施舍起她来了。

“福膳楼是京城第一大酒楼，做法用料自然是一等一的，只是这价格也怕不菲。”周茹慧语气夹杂着酸意。

江岁华摆摆手。“价格是一回事，妹妹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

说罢，她便抬手吩咐云蝉将小二叫进来的结账。

周茹慧不喜欢这种身份对调的感觉，所以，在小二进门时便朝小二招了招手，豪气地要将这桌的饭菜包揽下来。

小二对了对桌上的菜品，拿出随身的小算盘，利落地拨弄着算珠，几个来回，就将钱算了出来。

“一共十九两六钱。”小二笑得殷勤。

周茹慧心中一惊，十九两六钱，她在霍府姨母给她每个月的用度也不过六两银子，早听说的福膳楼价格昂贵，可没想到竟然昂贵如斯，这一桌看着也没几个菜，竟抵得上她三个月的用度。

此次进京，她身上连带着母亲身上一共也只带了百来两银子，还是要用来给哥哥置办酒席购买奴仆的，一顿饭钱便去了五分之一，她有些不舍。

江岁华瞥见她的窘迫，语气愉悦。

“云蝉，付钱。”

云蝉从袖间掏出鼓囊囊的钱袋，递了银子出去，那小二得了钱兴高采烈地冲江岁华道谢。

周茹慧脸上有些挂不住，桌下握着放在膝上的手掌不断攥紧。

小二前脚刚走，后脚青雁便来了。

周茹慧看见熟人眼睛一亮，目光忙不迭地朝青雁身后看去，却没有看见想见到的人，青雁先是朝她行了一礼，而后站定在江岁华身后。

“青雁，你怎么没跟在表哥身边？”周茹慧不解地问。

青雁语气淡淡。“公子吩咐小的留在太师府听姑娘差遣。”

看着周茹慧已经敛了笑意的面庞，江岁华也不欲在此久留。

“妹妹今日出来也久了，府上还有许多事没处理，便先行告辞了。”

说罢转身离去，徒留周茹慧坐在雅间内怨毒地望着江岁华离去的方向。

马车上。

江岁华垂眸沉思着的刚才在福膳楼各处见到的人，刚抬眼却看见云蝉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打趣道。“怎么了，是不是没吃上桂花酒酿软酪不高兴？”

云蝉咬了咬唇瓣。

“姑娘月钱本就不多，虽说有手艺傍身平日也能有些体己钱，可方才那桌菜姑娘自己都没吃两口，尽给了表小姐。”

江岁华听得有趣。“一点吃食而已，不打紧。她远道而来，我尽一尽地主之谊也是应当。”

“夫人曾有意将表小姐指婚给公子。”云蝉纠结半晌，忽而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江岁华点了点头，周茹慧看她住在松雪居时满是敌意，处处以主人身份自居，这点从她初入霍府时就看出来了。

霍夫人的亲外甥女，又是从小养在身边的，自然是顺理成章。

“姑娘，您有没有为自己打算过婚事？”云蝉又问。

婚事。

江岁华舌尖滚过这个陌生的词汇，目光忽而深远起来，女子自幼学习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及笄之后待字闺中钻研女红立意修德，而后在父母安排下婚配，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过得好与不好，女子的一生都只能如此。

可她不是按着这样的规矩长大的。

安安稳稳也罢，起伏跌宕也罢，她想要的是自己能够选择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被卷入阴谋中。

云蝉看着她微蹙起的眉心，有些心疼，以姑娘的人品才貌便是做王妃也是使得的，只可惜姑娘出身不好，若是日后夫人真如太师府大夫人一般的给姑娘找个的像单如风一般的男人，那不如不嫁。

回到太师府。

江岁华吩咐云蝉将买回来的椰汁糕拿到厨房热一热，因着还要吩咐青雁将椰汁糕给举霞轩那边送去，所以，青雁也跟着进了撷芳院。

书房中，江岁华将一副卷好的画轴交到青雁手中，压低了声线。

“明日你亲自交到福膳楼东家手中，我已为你写了一封信言明你家大人今日身体不适不宜面见内官，这幅画算是向皇宫大内的一点歉意。”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估计今日约见不成，内官不会轻易罢休，你将画交给东家之后切勿逗留，乔装改扮之后定要将人盯紧。”

她神色严肃，语气沉着，青雁拱手应下。

有内官牵线搭桥自然是好，可后宫内官众多，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谁能保证那位约见的内官身后之人就一定是对友善之人？

她昨日被消息冲昏了头脑，只想着能尽快攀附皇权，成为丹青阁的画师，站稳脚跟救出父亲，可在福膳楼见到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的眼线，她才知道自己今日贸贸然赴约的举动有多鲁莽。

万一那位内官是贵妃身边的人，她贸贸然与其相见，被贵妃得知，凭贵妃与温氏的关系，她的身份一定会被温氏得知，届时，她的最后一张底牌也被抽走，那她之于温氏，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即便是天子贴身的王内官，也不能完全相信。

毕竟，天子宠爱贵妃人尽皆知，难保不会将她供出。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联络却不见面，只将画作交给对方。

既避免她的身份暴露，也能保持神秘感，让宫内贵人一直记挂着。

“对了，待会儿送完椰汁糕你出门一趟，替我打探打探周家的消息。”

江岁华打开灯罩，用剪子将浸没在灯油中的烛芯挑出来了些。

“是。”

“还有一件事，周茹慧进京，我会吩咐云蝉送些燕窝去，她心思单纯只怕被有心之人盯上，你与她一道去，我也放心些。”

她说话时果决又周到，青雁立在房中听她吩咐，仿佛自己身处军营，而书桌后坐着的不是十六岁的闺阁女子，而是老练的女将军。

“是，小的遵命。”

青雁俯身出了书房，江岁华也放下挑拨烛芯的银剪。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周慧茹来得突兀，一场早已约定好的婚事为什么会突然提前婚期？

桌角烛台烛光明亮，洒金的纸面烨烁着光芒，像天幕的垂挂的繁星，依稀指引着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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