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朕答允了
赵承渊爱不释手地欣赏着画卷上的内容，众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天子的神色，心底都有了几分猜测，好奇、怀疑、讶异，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静默的气氛在殿中持续。
温氏和萧胤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见了不可思议。
江岁华今年不过十六，怎么会有如此画技，难不成她是将江和易的画拿来充数？
“好，好，好！”赵承渊已是许久不曾见过这般精妙的画技，连连赞叹。
贵妃乜斜了一眼温氏，而后冲赵承渊娇嗔道。“陛下得了好画，怎么只顾着自己瞧，也不让臣妾瞧个新鲜。”
赵承渊面上露出宠溺的笑，朝女人招了招手。贵妃起身，心底却更加疑惑忌惮，这画究竟有多么出彩才能让赵承渊如此爱不释手，这份疑惑在她看清画卷上的内容时瞬间烟消云散，饶是她这些年跟在赵承渊身边也见过不少名家画作也被这幅百鸟朝凤图给震撼得怔在原地。
“这当真是你所画？”赵承渊得见此画，对江岁华原本生硬的语气也柔和不少。
江岁华点头。“臣女不敢欺瞒陛下。”
赵承渊瞥见少女怀中还有一只锦匣，好奇地问。“另一只锦匣内是何物什？”
天子发问，王内官再度走到江岁华面前，想将锦匣捧上，可这一次，江岁华没有将锦匣交到他手，反而自顾拨开了锁扣，取出了其中物什。
而此时正在观察画卷的贵妃视线却忽然瞥见，画卷末尾落款处的赫然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将晚。
“臣女今日之所以进宫，不仅是要向陛下求官如丹青阁替父任职，也是应贵妃娘娘所邀，特来献画恭贺娘娘怀孕之喜。”江岁华将手中的物什递交到王内官手中。
贵妃所邀？
赵承渊心底疑惑更深，依江岁华方才所言，她在芜城落水后偶然被霍重九救起，而后失忆以霍家义女的身份待在太师府养病，贵妃与霍太师素无往来，为何她会与贵妃往来？
赵承渊接过王内官递过来的东西，打眼一瞧，竟是张红底描金的邀帖。
上述邀将晚画师为贵妃绘制百鸟朝凤图并于除夕当夜进宫赴宴，且落款处还盖着贵妃的宝印，千真万确是贵妃所书。
赵承渊看着一袭青衣的少女，忽而反应过来。
“所以，你便是京中声名鹊起的画师，将晚。”
江岁华点头。“是。”
“爱妃，她的心思你可猜到了吗？”赵承渊笑着看了眼身侧艳丽的女人。
“臣妾竟是个傻子，竟然一点儿也没瞧出来，不过弄巧成拙，也算是为陛下分忧了。”贵妃笑容有些僵硬。
难怪，将晚画师从不露面，即便是她吩咐人亲自去请，也不肯进宫面谈。
在她还在为画师将晚放自己鸽子而恼怒时，人家却早已随太师府进宫赴宴。
温氏怨毒地盯着少女单薄的背影，胸口起伏着。
将晚，江岁华。
好一个岁华将晚，她竟然没有半分察觉，原本准备为自己所用的刀，眨眼之间却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捅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相较于温氏和贵妃的复杂心情，赵承渊却十分高兴，他正为江和易一事发愁，却没想到派出去寻的将晚画师竟就在眼前，还是江和易的亲生女儿，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实在令人意外。
“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画技，实在难得，你既有此心，朕又如何能轻易辜负。”
此刻，赵承渊也不再怀疑江岁华与江和易的父女关系的真伪，他顿了顿，又道。
“你的请求，朕应允了，只是，朕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江岁华俯身。
“臣女名唤，江岁华。”
她做陈阿满不过四月，却像是过了数年之久，如今能堂堂正正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她自己听着倒有些陌生。
从前的江岁华，只是芜城江宅万事不愁的姑娘，但从今天开始，她又多了一重身份，丹青阁画师。
“来人，将江岁华的名字记到丹青阁。”赵承渊豪爽挥袖。
“谢主隆恩。”
看着跪在地上谢恩的少女，众人彻底的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毒蛇、赐婚、求官、献画，一环接一环的变故像是变戏法似的，明明宫宴才过一个时辰，其间反转变故跌宕起伏却让人应接不暇。
“你父亲一直病着，待会宫宴结束你便去瞧瞧，父女一场，除夕夜总该好好团聚守岁。
至于授官的圣旨和官印朕会吩咐人送到江府。”赵承渊越看江岁华越是满意，语气温柔地嘱咐道。
江岁华悉数应下，风波平息，歌舞重新升起，江岁华仍落座于太师府席位上，只是身份却和来时天差地别。
霍如云瞧着坐在身侧的少女，想起少女刚入府时被她刁难，她以为江岁华不会研墨写字更不会画画，却没想到自己实在班门弄斧，脸颊止不住的一阵臊热。
“妹妹瞧什么？”江岁华注意到她的视线，展演一笑。
霍如云撇撇嘴，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谁瞧你了。”
与霍如云一样欲言又止的还有霍太师和太夫人，江岁华没说话，只是殿外望去。
雪似乎又下大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飞着，在一簇又一簇交叠的烛光下的扬起又落下。
她收回视线，瞥见手指还没来得及擦干的血渍，伸手取来帕子浸湿，一点一点将血渍擦拭干净。
……
浓稠的夜色笼罩整座京城，本该万籁俱寂的街头巷道却传出阵阵欢声笑语，家家户户都亮着明灯，将除夕装点得十分热闹。
挂着太师府牌子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却与太师府方向相悖甚远。
江岁华掀开车帘，呼啸的风卷携着鹅毛似的飞雪从窗外涌进，顺着她的衣襟钻入，冷得她一个激灵。
耳畔却忽然落下一声轻笑，她抬眼，霍重九骑在马上正注视着她。
雪下得太大，将男人和他胯下那匹黝黑的骏马都积上了一层雪，连那把被他挂在马鞍旁的长弓亦然。
“把车帘关上，外面冷。”霍重九的嗓音依旧悦耳。
宫宴结束时，她向天子请求天寒地冻让霍重九这位曾经的兄长送护送自己回江府，天子欣然同意。
霍如云与霍怀澜兄妹共乘一辆马车回府，另一辆马车便给了江岁华与霍重九，在宫门上车时，她还特意收了腿，让了大部分位置给霍重九，可车帘放下，男人却不曾上车。
那时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现在和霍重九不再是兄妹，从前看似合理的举动如今再做，已属逾矩。
从宫门到江府一路也有小半个时辰，霍重九就这样迎着风骑着马跟在马车一侧。
虽说她与他之间有尚未完成的交易，霍重九护送她去江府也是为了保护她不被守在江府的细作暗害，但见他肩头被雪水洇开的水渍，她心底还是有些愧疚。
霍重九骑在马上朝下俯瞰着，少女的脸被小小的车窗框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向后扬去，连眼睫都被融化的雪花浸湿，少女眸光复杂又担忧。
霍重九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但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的身子骨可不会因为淋了些雪就风寒，但某人不一定。
见江岁华仍旧不曾放下车帘，男人索性俯身，一伸手，将那车帘扯落。
男人的面容瞬间在眼前放大，瞬间又被车帘隔绝，江岁华怔了一瞬，而后抬手将眼下被睫毛扫开的一片濡湿拭掉。
马车停在江府门前。
江岁华下马车时是红鳐替她放的马凳，她微微一笑。“多谢。”
红鳐愣了一瞬，然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姑娘您这么说就太客气了。”
虽说如今姑娘是江府的千金，或许从今往后都不会再住在太师府，但在他心中，江岁华始终是公子的亲妹妹，只要江岁华一句话，他和青雁必然全力以赴。
江岁华抬眼，守在江府门前的竟不是记忆中的熟面孔，虽然穿着一模一样的家丁打扮，但她过目不忘，这几个人的确不曾见过。
按照温氏原本的计划，今夜她要么是被毒蛇咬中当场毒发身亡，要么是随便安插个的罪名在她头上让她无依无靠，再将画师“将晚”引荐给天子，让她父亲江和易的价值彻底消失。
如果她猜得没错，除夕过后，她父亲便会以各种理由意外身亡，所以，温氏提前换了驻守在的江府的人手，以求撇清干系。
“是小姐吗？”江岁华迈步朝里走去，守在门口的家丁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拦她。
江岁华脚步一顿，乜了一眼开口的家丁，并不生气。
今夜宫宴，天子就已经派内官带着赏赐来过一趟江府，这些家丁自然只知道府中多了位小姐，但既是新换的，自然对她和霍重九没有印象，不认识她也是情理之中。
“是。”她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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