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悔过认错
江淮早已记不清是如何回的侯府,他只记得那一日天气阴云密布,如同他从冰水潭捞出的那颗心一般,冷的彻骨。
是他错怪了江锦安,他被人蒙蔽有眼无珠。
因为对江娇的愧疚在暗中把这些错都归结到江锦安身上,或许是从江娇回府的那一日,他的心便不知不觉的偏向了江娇,那些拙劣的污蔑的手法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他一步步的逼着江锦安同她疏离至此。
更是因为他那龌龊肮脏的 心,他对江锦安有着非分之想,那些年里的责打斥责中,不就掺杂着这样的心思吗?
妄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掩盖自己卑劣的心思,好像自己责打斥骂了她,便能让自己重回那个不染纤尘的神坛,便能摒却那不堪的念头。
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
江淮唇畔勾起丝自嘲的弧度,他笑中带泪,最终双腿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重重的跪倒下去,口中腥甜溢出污了面颊。
门房处小厮见状忙上前搀扶,一时间院里乱作一团:“长公子您怎么了?”
有人厉声道:“快去请府医,快去请府医!”
有人慌乱道:“长公子您怎么吐血了?府医!府医!”
江淮抬手抹去唇上血迹,看着掌心鲜艳的红,笑容愈发冷冽。
他推开身侧搀扶自己的小厮,又因为脱力瘫倒在地上:“滚......都滚......”
他明明是在笑,却无端叫人觉得可悲可怜,竟如丧家之犬一般。
可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城阳侯府大公子啊!
“长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啊?”有小厮大着胆子上前,想要搀扶起江淮:“小的已经通知了青斋哥哥,青斋哥哥这就来了,小的送您回青竹斋可好?”
江淮却一把推开他,他仰头望着天,乌黑的浓云汇聚在穹顶上,似是有倾盆之势,紧接着,一颗豆大的雨滴落下,砸在了江淮面颊上。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无数的雨滴紧锣密鼓般倾泻而下,像是泄洪一般,不过片刻院中青石板上便积了一层水。
雨水浸湿他的衣袍,洗净他面上的血迹,把那张脸冲刷的愈发惨白。
已经无人敢近江淮的身。
江淮仰面倒在地上,泪水混着雨水落下,五脏六腑都在痛,却比不上心口的疼。
好疼啊。
当初阿衡被自己冤枉时,也是这么疼吗?
当初她在闹市舍命救下萧昭时,那些人在她身上踩踏过去,她也是这么疼吗?
不,她应当比自己疼百倍千倍。
有小厮上前为他撑伞,“长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啊,小心你的身体啊!”
青斋已然赶来,见状他上前搀扶起江淮:“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啊!”
江淮不语,只是默然垂下头去。
雨势滂沱,近乎将他的衣衫都冲刷湿透。
府门外传来翠微欢快的声音:“姑娘今日给我买了这么多糕饼,姑娘果真是最疼我了 !”
江锦安也笑:“知道你馋嘴,多买些堵住你的嘴!”
“哎呀,好大的雨!”翠微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她惊呼道:“只知道下了雨,却不知这雨这般大呢,姑娘小心些。”
翠微一只手挎着食盒,一只手撑着伞为江锦安遮挡,幸好雨伞够大,俩个姑娘身量也足够纤细,一把油纸伞足以为二人遮挡风雨。
江淮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彼时江锦安已经行至门房处。
雨幕重重,二人视线交汇于半空之中。
江淮如今模样实在是狼狈至极,往日那个白衣清雅的江大公子,此刻如落水狗一般,江锦安眉心蹙了蹙,拉起翠微撑着伞便往雨中走去。
主仆二人踩在青石板上,雨水沾湿了苏绣云锦的绣鞋,鞋上璎珞都贴在鞋面之上,她提着裙摆径直在江淮身侧经过。
许久未曾动过的江淮踉跄几步,似是想去抓江锦安的衣袖,可江锦安早有察觉,带着翠微闪身躲开,雨伞上的低落的雨珠虽主仆二人的动作甩飞出去,打在江淮面颊之上,冷冰冰的疼。
他好似恍然未觉,竟从青斋怀里挣脱开朝江锦安而去。
“阿衡!兄长错了!”那一声凄厉的喊声穿透雨幕,在近乎震耳的落雨声中钻入江锦安的耳朵。
她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回头望去,眼底凄然酸楚涌上,两世风霜,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江淮这般说。
她弯了弯唇角,笑得讥讽:“晚了。”
她早不是从前那个懵懂只渴望父兄疼爱的小姑娘了,那些苦与恨,痛和泪,早如附骨之蛆一般磕在她心田骨海,抹不去,也洗不掉。
就像她不会原谅江淮一样。
听到江锦安这样说,江淮只觉得心如刀绞,他踉跄着伸出手妄图抓住江锦安的一片衣角,可到最后也只是徒劳。
江淮重重的跌在地上,那抹衣角也从手中划走。
就好像他从未抓住过一般。
脏污的雨水打在脸上灌进嘴里,发丝湿黏粘在面颊之上,江淮看着那抹身影在实现中越行越远直到彻底消失,他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
翠微跟着江锦安回了清梨院里,她把伞立在屋外,忙拿了干净的鞋子给江锦安换上:“姑娘鞋袜都湿了,快穿上这干爽的,我这就去给姑娘拿热水来泡脚,别染了风寒白白受罪!”
江锦安只淡淡嗯了一声,想起方才江淮那句话,江淮他是知道了什么才对自己心有愧疚?
江锦安单手支颐,视线落在层层雨幕之中。
翠微已经端了热水进来,江锦安拿帕子给她擦着发丝,“小厨房里可备了姜糖水?你快去喝一碗回去歇着吧。”
翠微笑着摇摇头:“我没事,姑娘快泡泡脚,等会儿我给姑娘端姜糖水来,姑娘用过也早早歇着。”
今日本该是高兴的日子,李韵文李姑娘要回京了,江锦安原想着把李韵文暂且安顿在千金阁里,这次去便是交代春兰和段云裳安排事宜的,谁料竟碰上红珠,回来时江淮还发了一顿疯,惹得她心情都随着这雨幕沉重起来。
城阳侯府里江淮失态的事传到了陆清渊耳中,他提笔的手一顿,追问叶舟:“你说江淮他说了什么?”
叶舟一愣,缓缓道:“是同二姑娘致歉的话,听人说江淮几次三番跌在雨里,模样极其狼狈。”
陆清渊放下笔,江淮为人最是清高,怎会无端同江锦安致歉?
难不成是......
陆清渊抿了抿唇,他同江锦安都是重生而来,难保江淮不是。
否则以他那样的性子,怎会无端对江锦安致歉呢?
心下一沉,顾不得雨势滂沱,陆清渊拿起一旁蓑衣披在身上:“若是国公爷同夫人问起,便说我睡了。”
“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呢?”叶舟见状忙道:“外头雨可大着呢!”
陆清渊却斩钉截铁道:“我去清梨院,约莫一个时辰便回,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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