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棋盘之上
是陆清渊。
江锦安脚步一顿,对上陆清渊她总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这个男人将她的一切都看透,可陆清渊分明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犹豫片刻,江锦安回过身:“小公爷。”
陆清渊今日穿了一身青灰色直裰,衣摆上绣着青竹枝纹样,墨发束起,面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江锦安似乎从他那双沉静的眸子里瞧出几分笑意来。
郎君如今年岁尚轻,面容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略带青涩,只是他素来性子沉稳,又不苟言笑,瞧起来倒是比寻常年岁的人大上不少。
“还没恭喜二姑娘。”他朝江锦安走近两步,每近一步江锦安便觉得紧张一分,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直视陆清渊的眸子。
“小公爷消息灵通。”她垂眸,神色淡淡,不见半分喜色。
这是在宫中,江锦安并不熟悉宫中路径,她余光扫了扫原本宫人侍立的地方,不知怎的,此刻偌大的御花园中除了他二人竟然再无旁人了。
看出姑娘的紧张,陆清渊嗯了一声,背在身后的手指尖摩挲,片刻后,他道:“二姑娘若是无事,可否与我手谈一局?”
“什么?”江锦安一怔,这是在宫中,陆清渊说的倒像是他家书房一般轻巧。
江锦安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陆清渊几次三番出现本就蹊跷,倒不如趁着这时候探探他到底想做什么。
“好。”江锦安应下,随着陆清渊不知往那个宫殿方向去。
瞧着眼前景物愈发熟悉,江锦安脸色逐渐浮上灰白之色。
这是往掖庭去的方向。
她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江锦安双手交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牙关紧咬,随着陆清渊继续往前行走着,努力不叫陆清渊察觉出她的异常。
陆清渊虽然在前面走着,却时刻关注着江锦安的状态。
觉察到身后人呼吸急促的那刻,陆清渊便已经引着江锦安进了另一条路。
越过山水画廊,穿过鹅卵石铺就的石子小径,面前出现了一座雅致的宫殿。
殿门上写着三个字“延庆殿”,陆清渊带着江锦安进的是偏殿,偏殿里点着烛灯,殿中早就摆好了棋盘,香气清幽,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等着他二人来似的。
陆清渊径直走向棋盘,撩了衣摆坐下,他单手托着腮,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棋子。
虽远离了掖庭,但江锦安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她定了定心神,在陆清渊面前的位置坐下。
距离太近,陆清渊甚至能看见姑娘鼻尖上细密的汗珠。
果真是吓坏了,难为她一路一声不吭了。
坐直身子,陆清渊正色道:“开始吧。”
江锦安嗯了一声,捻起一枚棋子。
两人对弈良久,陆清渊棋艺高超,江锦安原本是不如他的,可下着下江锦安便觉得这棋局有些眼熟。
是前朝某位大能留下的残局,当世无人能解,前世不知是谁解出,江娇在宫中做伴读,跟随萧昭听闻了此棋局的解法,回府后迫不及待告知江老太太,彼时江锦安也在,便将此棋局记了下来。
江锦安面色一喜,执白子落下。
堂外吹进的风浮动纱幔,粼粼波光浮动在纱幔上,像是揉碎了的星子般璀璨,姑娘浅笑着抬眸,难得一见生动了不少,不再如木偶一般麻木,她笑中隐隐可见几分张扬,“这局我赢了。”
“嗯。”陆清渊浅浅嗯了一声,朝姑娘伸出手去,江锦安一怔,将掌心里剩余的棋子尽数落在陆清渊手中。
棋子温润,还带着姑娘的体温,暖融融的,陆清渊攥紧拳,把棋子紧紧握在手中。
江锦安并未注意到陆清渊的这一举动,她只惊讶于金尊玉贵的镇国公府小公爷伺候起人来竟然这般顺手。
江锦安站起身,四下打量着,殿中摆着案几上摆着一鎏金的瑞兽香炉,江锦安瞧见后脸色骤然一变,方才挺直的脊背此刻不自觉弯了下来,像是害怕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姑娘的变化他尽收眼底,陆清渊落下一枚黑子,站起身来,正好挡住了江锦安的视线:“时候不早了。”
江锦安回过神来,怔忡的点了点头。
随着陆清渊出了偏殿,才发觉已是黄昏,郎君逆光站着,身影高瘦挺拔。
这样清高如玉的人,最后落得个枭首的下场,也是个苦命之人。
江锦安想着,对眼前人不由多了几分同情,“小公爷如今身在朝中,理应知道身为臣子当忠于君王。”
党争从来都是血流成河的,若是陆清渊能保持中立做个纯臣,想来能保住这条性命。
陆清渊略一拧眉:“二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锦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言错,对于如今的二人来说,这话实在是交浅言深了。
“无事,还请小公爷带路。”
陆清渊没做声,领着姑娘出了延庆殿。
偏殿中,层层纱帐遮掩后,棋盘之上,郎君离开前落下的那枚黑子已成摧枯拉朽之势,将姑娘的白子尽数吞并。
将人带到御花园中,郎君忽的停下了步子:“宫门马上就要下钥了,二姑娘还不回去吗?”
“什么?”面对陆清渊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江锦安彻底愣住了。
他不是要送自己回去吗?
眼见郎君真的没有送自己离开的意思,江锦安有些急了,可她根本不认识宫中的路,绝不可能在宫门下钥前出宫。
江锦安又不愿意在陆清渊面前跌面子,一时发愣,四下寻着宫人的踪迹。
她咬着唇瓣,心中不忿,可不过须臾,郎君不知怎的又转了性子,陆清渊背着手,眼睫轻垂:“走吧,我送你出宫。”
说罢便兀自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
扫视一圈儿也未曾见到宫人行踪,江锦安犹豫片刻,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了上去。
陆清渊的马车停在宫门外,陆清渊先一步上了马车,随即对外头的江锦安道:“快些。”
这是要送自己回去的意思?
江锦安原本是要和江娇一同回去的,只不过未免马车上与江娇纠缠不清,江锦安便想着自己回去,她身上银两不多,若是搭乘了陆清渊的马车,正好能省去不少银子。
且时候不早,再寻车夫定然要耗费许多时光。
思及此,江锦安艰难的上了马车,车辕太高,又没有马凳帮助,她上的委实有些费力。
江锦安上了马车,外头叶舟便调转方向往城阳侯府而去。
马车内饰繁华,连车壁上都是用的蜀锦装饰,正当中一方案几摆着,两侧又堆了些公文册子,江锦安无奈只能靠着陆清渊那一侧落座。
江锦安揪着衣摆,鼻尖是淡淡的沉水香,与陆清渊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车厢内堆满了杂物,甚至说的上是杂乱,与陆清渊清雅的形象十分不符,江锦安坐落其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竭力保持着与陆清渊的距离,郎君正闭着眼假寐,奈何她身上的衣物繁琐,尽管再怎么小心,稍有不慎之时,衣料还是会触碰到郎君垂落的指节。
衣料在男人手上扫过,那白玉一般的指节微颤了一下,江锦安的脸一下子烧的通红。
她强装镇定,到底是捱到了马车在城阳侯府门前停下的那一刻。
她几乎是慌乱的站起身:“多些小公爷。”
随即提着裙摆略过地上那堆公文册子,跳下来马车。
落地时还险些扭了脚,看着江锦安一瘸一拐的进了城阳侯府,陆清渊这才放下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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