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青灯古佛
沈荣宁瞥了眼陆宛平，见她眸色沉沉，隐有动怒之兆。
忍不住攥紧了沈兰珠的手，沈兰珠掌心发痛，嘶了一声：“姑母，您攥疼我了！”
沈荣宁这才回过神来，怜爱的摸了摸沈兰珠的手。
沈兰珠狐疑的看向自己姑母，她总觉得自己姑母今日有些不对，似乎格外沉不住气。
“江老夫人的意思，本宫该如何责罚江锦安？”陆宛平眸光扫向阶下祖孙二人，眼中冷意分明，“不若本宫把江锦安打上二十大板，再逐出宫去，江老夫人觉得如何？”
二十大板？
想起江锦安那瘦弱的模样，怕是二十大板命都会没了！
沈荣宁心思百转千回，她不好出面驳陆宛平的话，正想着是否要找掌刑之人帮江锦安通融一二，却听的身侧沈兰珠低声道：“姑母，皇后娘娘这次真是气狠了，二十大板，怕是江锦安会死呢！”
沈荣宁面上血色褪去，房嬷嬷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她何尝不知，只是身为人母，到底于心不忍。
江老太太沉吟片刻，似是犹嫌弃不够，竟是道：“娘娘心慈，可锦安犯下大错，这责罚老身看来仍是不够，长公主殿下千金贵体，因我家这孽障而损伤，依老身看，应当让她日后长伴青灯古佛，为长公主殿下祈福！”
“她如今才十几岁，江老夫人也舍得？”到底是听不下去，沈荣宁拾级而上，在陆宛平身侧站定，“往日里常听人说江老夫人心慈，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江老夫人抬首，见来人是沈荣宁，一时语塞。
江娇心思百转千回，宁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竟是要护着江锦安不成？
众人心思各异，陆宛平颇为好笑的看向沈荣宁：“那依妹妹看，此事应当如何呢？”
话落在沈荣宁这里，沈荣宁斟酌片刻，道：“江锦安罪无可恕，只是到底曾是本宫族兄之女，本宫不可不网开一面，只是因她伤了长公主殿下也委实可恨，便罚杖刑算了。”
她说这话时不知下了多大的狠心，只是身在宫中，哪里有不能割舍的呢？
连她自己，不都被自己割舍了吗？
喉间盈着涩意，沈荣宁将手背掐的发青。
“宁妃妹妹说的极是。”陆宛平淡淡一笑，笑里带着微微苦涩，是为江锦安。
到底也是她从小抱起来的孩子，江老夫人竟然这样狠心，竟然说出让江锦安长伴青灯古佛的话来，且不说二十大板过后江锦安能否有命在，江老夫人同江娇来了这么久，竟无一人关切过江锦安如今的情况。
她给城阳侯府递的消息里，分明说了江锦安受伤的事。
可她祖孙二人却连问都不曾问，分明是对江锦安不上心。
怪不得那孩子成日里眉间盈着淡淡的愁意，生活在这样的家里，怕是也高兴不起来。
只是她仍不死心，又问江老夫人：“那便如江老夫人所言，罚她二十大板，只是我话说在前头，照江二姑娘的身子，怕是二十大板未曾打完便会命丧黄泉，就算是如此，江老夫人也愿意？”
江娇听着皇后娘娘的话，敏锐的性子总觉得如今皇后娘娘的表现有些不对，她怔愣片刻，抬起头来，眼眸顾盼流连见尽显柔弱，她道：“娘娘，我二妹妹是莽撞，臣女也知她罪无可恕，只是心中不忍，还请娘娘看在她年幼的份上饶她一次吧！”
屋内萧昭听着，对江娇改观不少，她对身侧宫人道：“往日只觉得江娇装腔作势，矫揉造作，却没想到对江锦安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偏殿之中，江锦安已经用过药了。
太医正在为她施针，最后一针下去，榻上姑娘眼睫轻颤了一下。
陆清渊背着手，视线却一刻未从江锦安身上离开。
殿外江老太太的声音传进来，“小儿无知，还请皇后娘娘勿怪！锦安犯下大错定是要罚的，还请娘娘莫听娇儿的话！”
若是因为一个江锦安连累了城阳侯府，江老太太是恨不得杀了江锦安的心都有了。
今年三月，止儿与析儿便要参加春闱，这样关头上，侯府怎么能出差错？
她以头抢地，为了侯府前程算是折尽了这几十年的傲骨：“锦安言行无状，便是打死也不为过，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念及侯府旧日之功手下留情，若是她扛不过这二十大板，便是她无福命薄，若是侥幸留得一命，娘娘宽仁，老身却不会纵容于她。”
“老身会将她送去南山寺中，让她削发为尼，自此长伴青灯古佛。”
于江老太太而言，江锦安早是侯府弃子，此刻舍弃这一枚弃子，能换的侯府安宁，于她而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江娇低着头，有一瞬犹疑，她总觉得皇后娘娘的态度有些不对。
萧昭是她的心头宝，此刻因江锦安受了重伤不该暴跳如雷？怎么这般沉得住气？
沈荣宁此刻连撕了江老太太的心都有了，陆宛平都说了不必送去寺庙之中，她为了不牵连城阳侯府，竟然能这般狠心！
江锦安如今才十五岁，要在那寺庙之中待多少年才是个头？
她还未曾婚配啊！
便要这样断送一生？
沈荣宁想为江锦安求情，可她也是身不由己，指节收紧，犹豫片刻，到底是做出了抉择。
沈荣宁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眼中古井无波。
她已经弃了她一次，只得再弃她一回了。
......
“外头，在吵些什么？”江锦安缓缓睁开眼，脏腑里的疼痛使她每说一句话便疼得厉害，她虚弱的转了转眼珠，只觉口中干的厉害。
下一刻眼前出现一人，那人端着一盏温水交由身旁宫女：“你受了伤，不能用水，但润润唇总是没问题的。”
那小宫女拿了汤匙沾了温水滴在她唇上，江锦安望着那人矜贵冷漠的身影，想起自己似乎是晕在了那人怀里。
“这里是......”她四下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瞧见似乎是萧昭的长乐宫偏殿，“长公主殿下她......如何了？”
听到江锦安问起萧昭，陆清渊眸色一紧，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声音里隐隐含着些怒气：“萧昭无碍，你先顾着你自己些吧。”
接二连三的受伤，便是铁打的也撑不住的。
听见萧昭无事，江锦安这才阖上了眼。
她并非舍己为人之人，重活一世在她心中最要紧的人，是自己。
救下萧昭也无非是因为李家案子是因她而起，若是萧昭因此受伤，她难逃干系，但若是她舍命相救，即便事后追责，萧昭也会酌情责罚。
只是陆清渊是萧昭表兄，这样的事自然不能对陆清渊讲。
她合上眼，想休息片刻，却听的外头小太监高声呼喊：“陛下驾到！”
皇上来了？！
殿外众人纷纷往宫门处看去，只见萧睿鉴一身明黄龙袍，大步而来。
沈荣宁最先反应过来，她快步迎上去：“陛下也来看公主殿下了。”
萧睿鉴扶起她，点了点头，萧昭是他最疼爱的女儿，萧昭受伤他自然是要来看的。
“宛平，昭儿如今怎样了？”
江老夫人见状忙低下头不敢言语，陛下可不是皇后娘娘那般好说话的，唯恐说错了什么连累侯府，只得闭紧嘴巴。
萧昭听见声音被人搀扶着出来：“父皇！”
萧睿鉴见她一瘸一拐，顿时皱起了眉，上前把人扶住：“好端端的，这是怎么回事！”
陆宛平扶着萧昭的另一只胳膊，叹气道：“萧昭与江家二姑娘一起出宫，谁曾想出了意外，这才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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