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你敢打我
离开隐山院，江岁华和云蝉在花园中散心。
天气渐冷湖里养的锦鲤都没了动静，无波无澜的湖面倒映着的暗沉沉的天色，安静又沉闷。
“姑娘今日倒舍得给自己放闲。”云蝉笑着打趣。
江岁华唇角弯起一抹弧度，云蝉是她从咸城带来的侍女，又单纯心无城府，她待她自然更亲近些，撷芳院中知道她卖画赚钱的唯有云蝉一人而已。
“在书房待久了总要出来透口气。”
“其实府里定下的各房开支用度都是管够的，姑娘有这项手艺能赚些体己钱是好，但也应当时常出来走走，别累坏了身子才是。”
云蝉虽在书房伺候笔墨，却并不知京中名声大噪的将晚画师便是自家姑娘，自以为她是想多攒些银钱傍身。
看着云蝉关切的神色，江岁华心头微暖。
她走到桥边，朝水面撒了一把鱼食，只见原本平静的水面忽而翻腾起来，无数条锦鲤翻滚着争着吃食儿。
鱼尾拍打水面，溅起无数水花。
云蝉被骤然翻腾的鱼群吓了一跳，捂着心口给自己压惊。
“秋日里好喝好喝地喂着这鱼懒洋洋的不爱动弹，如今挨了饿个个儿争得你死我活，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倔脾气。”
随着云蝉又一把鱼食洒落，各色锦鲤在水中争抢得更厉害，江岁华盯着翻涌的水面，没有出声。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鱼儿养池塘中每日有专人喂食，吃饱了自然对她们手中这点小恩小惠的鱼食不甚在意，但入了冬，喂养的次数少了，平时看不上的散碎鱼食儿便也成了可争可抢的对象。
鱼是如此，人亦如此。
京城中豪门望族颇多，而这些家族最需要的不是堆山码海的银钱，而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能彰显自己身份的独一无二的物件。
笔墨纸砚、琴棋书画，乃至簪钗冠带、碗盏茶酒，越稀少，便越是能彰显个人品味与家族底蕴。
如今她名气渐盛，若是还如上个月一般往废寝忘食地画画卖画，即便她画技出彩，到底掀不起多大风浪。
就像池塘里的鱼一样，得吊着、饿着，噱头做足了，才会将她的名气推向顶峰。
两人所带鱼食不多，喂完了便准备回撷芳院。
谁知，路过与西院相隔的与月洞门时，却听得有人疾步匆匆，再仔细一听似乎还有侍女无奈又焦急的劝阻声。
江岁华和云蝉对视一眼，抬脚准备离开。
可却听得月洞门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男人浑厚的咳嗽声。“姑娘留步。”
陌生的嗓音让江岁华脚步一顿，抓过头，却看见月洞门前立着一男子，相貌平平，眼尾向下耷拉着，一双瞳孔却又闪烁着精芒，身形高挑，却瘦得有些骇人。
江岁华眉头微蹙，视线落在气喘吁吁跟来的侍女身上。“不知这位公子是?”
未等侍女开口，男子便率先自我介绍。“在下是江南府单家少主单如风。”
话音落，他还冲江岁华拱手鞠了一躬，只是一双眼睛却好似黏在她身上似的，一刻也不肯挪开。
江南。
江岁华脑中忽而想到了那日在花园前门看见的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原来大夫人刘氏给霍如秀物色的那位江南商贾之子，便是他了。
“奴婢给姑娘请安。”
跟着单如风的侍女终于反应过来，朝江岁华行礼。
江岁华有些意外，霍如秀跟秦岳联姻在即，按理来说，早先为霍如秀盘算的人家该尽数讲明缘由断了往来才是。
想到方才隔着隔墙听见的急促脚步声，江岁华微微皱眉，并不想跟单如风有过多交集。
她礼貌性地福了福身。
“单公子请自便，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按理说，她现在是太师府的小姐，能与他一个商贾人家的公子问好已是极大的尊重，可单如风却并不这样认为，在江岁华转身欲走时，竟上前一步拦在了她的身前。
“姑娘何必这样急着走？单某来贵府做客，怎的姑娘避单某如蛇蝎？”
单如风注视着少女精致的五官，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惊艳和贪婪。
江岁华被他一拦，向后退了一步，语气也带了几分冷意。
“是太师府邀请公子作客，不是我邀请公子作客，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又何来刻意回避一说，公子若是嫌府上招待不周，不妨与府上主母和大夫人商议一二。”
单如风被江岁华一呛，非但没有生气，眼底的兴味反而更加浓烈。
有脾气美人儿，他喜欢。
“姑娘此言差矣，从前在与姑娘是素不相识，但现在，姑娘和我不是已然见过面打了招呼，日积硅步，足至千里，姑娘以为如何？”
看着拦在身前的男人，江岁华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这是太师府，这男人竟敢待她如此无礼，自以为风度翩翩，实则猥琐好色，难怪霍如秀拼着名节尽毁的风险也不嫁给他，当真是粗俗。
江岁华不欲与他多言，迈开步子准备绕过他。
谁料腕间一紧，单如风竟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
江岁华下意识反手就是一巴掌。
事情发生得太快，只是一眨眼，单如风的左脸便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男人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敢打我？”
江岁华也回过神来，扭了扭手腕。
因长年累月地研磨颜料，她右手力气极大，入霍府之后歇了几个月，手劲儿有些生疏了，不然单如风就不是站着和她讲话了。
“单公子何出此言？不过是瞧着有一只毒虫飞到单公子脸上，这才出手将毒虫打落，若是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她反应极快，编出的借口让单如风无法辩驳。
男人被她气得怒火中烧，上前就要对江岁华动手。
他早就打听过，太师府府中近来多了一个义女，刚才侍女称呼她时也并没称呼二小姐三小姐，想必便是那义女。一个小小义女，敢对他动手，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在男人即将动手时，两道意想不到的身影拦在了江岁华身前。
“单如风，我姐姐好心好意替你打落毒虫，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霍怀礼扯着江岁华的手，将她扯远了一些，稚嫩的嗓音无比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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