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云蝉求见
看着云蝉扑簌簌的眼泪，江岁华心口猛地一窒，她想起曾经跟在身边的婉萍，和云蝉一般，爱笑爱闹的姑娘，可为了救她，被长刀刺穿，永远地沉在潍河河底。她不想让云蝉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霍三公子的义妹、霍府的义女是陈阿满，不是江岁华。”
“奴婢看见的是奴婢眼前的这个人，无论她是陈阿满还是江岁华。奴婢陪在姑娘身边的时间不久，但和姑娘在一起每一刻奴婢都记得，姑娘...难道真的不要云蝉了吗？”
云蝉声音颤抖着，怪她太迟钝，怪她太蠢笨，没有早点意识到姑娘的真实身份，如果她再聪明一点儿，是不是也能帮上姑娘的忙，不至于让姑娘一人孤立无援。
少女泪水好似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落下，空气中好似弥漫开泪水咸涩的气味。
“我曾经有一位从小服侍的贴身侍女，名唤婉萍，她很聪明也很善良，但就是这样一个聪明善良的人，她因为我、因为父亲，死在了我的眼前，她的尸首至今还长眠在潍河的河底。”
这是她第一次提起婉萍的名字，住在撷芳院的无数个日夜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为婉萍报仇。
可现实太残忍，作为无权无势的义女，她只能等。婉萍就像是一根扎在她心底的刺，每每想到那张鲜活的脸，她就忍不住心痛。
江岁华深呼吸一口气，而后放缓了语调。“跟在我身边太危险，我不想看见你也被我连累。咸城是个好地方，霍夫人也很好，你回去伺候会安稳一世。”
温氏将她父女害到如此地步，她绝不会与之善罢甘休，为了父亲、为了婉萍，江岁华可以舍弃自己的命，但她不能拿她所爱、所重之人的命去赌。云蝉跟在江岁华身边近半年，却从未见到她如此伤心悲恸，她怔了许久，而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朝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奴婢不怕。”
她怕痛、也怕死，但是她更怕回到过去古井无波枯燥乏味的生活，半年的时间的确不久，但她心底早已将姑娘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姑娘千里迢迢隐姓埋名上京救父，如此艰险，她日日陪在姑娘身边却只知贪嘴贪睡，对姑娘境况丝毫不察，如今姑娘恢复身份，她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姑娘一人独陷险境。
脑袋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江岁华的心尖，她掀开被褥从床上起来，将人从地上扶起，云蝉本就破了皮的额头肿的更厉害，江岁华心疼地抚摸着少女的脸颊。“你是不是傻。”
云蝉却点点头。“奴婢是傻，但奴婢听话，姑娘要是嫌奴婢蠢笨，奴婢往后一定多看书，绝对不拖姑娘的后腿。姑娘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江岁华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可笑着笑着，眼眶中的泪水便止不住地滚落下来，看着朦胧泪光中的少女坚定的神色，她轻轻点了点头。“傻姑娘，疼不疼。”
云蝉见江岁华终于答允，脸上也绽开笑容。“奴婢不疼，姑娘给奴婢吹一吹，奴婢就不疼了。”江岁华擦掉少女脸颊上的泪珠，替她吹了吹，主仆俩相视一笑。“姑娘身子弱，还是快些回床上躺着，待会儿又烧起来可难受的是自己的身子。”
感受到江岁华冰凉的指尖，云蝉急忙就要将人推到床上。
江岁华才坐到床沿，就见房门被人推开，一道墨色颀长身影从门外走进。
“给太子殿下请安。”江岁华飞速擦干眼泪，朝男人俯身行礼，云蝉也跟着行礼。
赵玄瞧见少女的小动作，眼底掠过一丝玩味。“不必多礼，只是本宫还是要好心劝江姑娘一句，大病未愈便痛哭流涕只会让病情加剧，还是少伤心些为好。”
“多谢太子殿下关怀，也多谢太子殿下让臣女的侍婢出入东宫。”
江岁华知道若没有赵玄的许可，即便是霍重九亲自送的云蝉来，云蝉也不可能入得了东宫，更别提进流萤小院伺候。
赵玄摆摆手。“本宫若不放她进来，只怕你的小侍女就要在和门外冻坏了。江大人病着，你拖着病体照顾不便，有贴心的奴婢伺候，本宫也安心不少。”
男人的嗓音顿了顿。“保养好了身子，才有机会为做自己想做的事。”
江岁华听出男人的弦外之音，俯身。“是，臣女谨遵殿下教诲。”
赵玄视线扫过少女的衣裙，眉心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他没有娶妻，太子府中鲜少有女人的衣物用品，虽吩咐了罥烟为她准备衣物，但准备的都是些素色的衣裳。
江岁华本就纤瘦，穿浅色的衣服在配上苍白的病容，难免单调。
“待会儿本宫会吩咐人送些衣衫首饰来，你只挑拣些看的上眼的留下便是。”
……
正月初三，大雪初停。
象征着东宫的车架缓缓从宫外向大内。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进玄武殿。
“儿臣给父皇请安，淑贵妃安。”赵玄清冽的声线响起，已在玄武偏殿内坐定正说笑的几人仿佛才注意到他，纷纷停住了话题，朝男人看来。
“臣女给陛下、娘娘、三皇子殿下请安。”
江岁华跟在赵玄身后，与素日浅淡的颜色不同，今日衣着格外亮眼，银红洒金的阔袖交领长袄外搭鹅黄嵌狐狸毛的交领长比甲，颈间一条麒麟如意项圈，发髻挽起，斜插两只嵌猫睛石的发簪，屈膝行礼时猫睛石熠熠生辉。
赵承渊见到赵玄和江岁华，脸上露出一丝的慈爱的笑，挥挥手。“免礼，赐座。”
“江姑娘瞧着气色好了许多，想是这两日在太子府中将养得好。”贵妃看向落座的少女。
江岁华回答。“多谢贵妃娘娘关怀，原该同殿下两日前就来向陛下娘娘请安谢恩的，不慎染了风寒，这才耽误了，还望陛下娘娘恕罪。”
偏殿中只摆了四处席位，恰好两两对立分开，赵承渊视线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少女身上，少女姿容胜雪，比那日穿淡青色衣裳更好看，与一身玄衣的赵玄并排而坐，倒是十分相衬。
“江府除夕大火，朕已听说了，你小小年纪便能带着父亲逃出火场，实是勇气可嘉。”
“谢陛下夸奖，臣女自幼丧母，唯有父亲与臣女相依为命，臣女即便豁出性命也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父亲身陷险境。”
看着才坐下又起身回话的少女，赵承渊满意地颔首。“你父亲近来如何？”
江岁华眸光一暗。“家父仍在病中，许是时气不好所致，承蒙陛下与殿下垂爱，允准臣女与父亲入东宫休养，相信父亲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闻言，赵承渊有些愧疚，先前他虽看重江和易，但见对方长久缠绵病榻便也不再一日一趟地派太医出宫诊治，如今他得了江岁华这个天才少年画师，却没想到江和易的病已经如此严重。
“年后，朕会令工部重新修缮江府，你父亲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还有除夕夜送到你府上的赏赐，朕会再封一份送到太子府，供你和你父亲赏玩取用。”
听着赵承渊柔和的语气，江岁华唇角一勾，看来那日的百鸟朝凤图是送到了赵承渊的心底。
“多谢陛下，只是臣女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承渊挑了挑眉。“你说。”
江岁华拱手道。“除夕夜臣女府中失火，承蒙太子殿下收留，臣女父亲病重，太子殿下亲请太医医治，后来臣女感染风寒，也是太子殿下遣人潜心照料，实乃仁义典范，臣女家宅被烧，一无所有，希望以陛下所赐之物转赠与太子殿下，聊表感激之情。”
赵承渊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少女口中的不情之请竟然是将御赐之物转赠与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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