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办马球会

四月初一，早朝后，玄武殿。

霍重九一身朱红的官袍，正由内官引进殿来，步履沉稳，器宇轩昂，除了脸色稍显苍白，丝毫看不出受过重伤。

“微臣霍远给陛下请安，也给陛下请罪。”

霍重九一撩衣袍跪在地上，玄武殿的地毯也随着季节的更替换了新的式样，相较于冬日的厚毯，膝下这张更薄他甚至能感受到膝头传来的凉意。

赵承渊身着明黄圆领袍坐在座上，见少年郎叩首请罪，忙抬手免礼。

“朕昨日便吩咐人传旨叫你不必着急进宫复命，你倒好，下了朝便急匆匆地赶来，快起来罢。”

半月前江岁华和霍重九请旨要前往长生寺完成尚未完工的壁画时，他心里十分高兴。可这高兴的心情没持续几日，便听得的曲城有消息传来，说是他派出去的两人遇刺生死未卜。他既生气又着急，连下三道旨意八百里加急地送到靖州府。

霍重九被内官扶起，脸上仍是愧色。“此次出行本是为护送江姑娘为二皇子殿下完成引龙登仙的壁画，可微臣回护不周，不仅损失了太子殿下派给微臣的护卫，也辜负了陛下的期望，还让陛下调动兵马粮草，实是微臣之失。”

赵承渊看向少年，多日不见，少年脸上多了许多细碎的伤痕，平添了几分老成沉重之气。“卿在内是太师侄孙，在外是今科探花，是大庆的栋梁之材，能平安回来便好。再者，若无卿以命相护，江家那个妮子也不能留得性命，卿不必自责。”

赵承渊说罢，朝内官使了个眼色，内官当即引着霍重九落座。正是用早膳的时间，桌上已经摆上了数道可口精致的菜肴，象征着皇室的碗碟金灿灿耀眼夺目。霍重九才落座，就听得殿中响起一道婉转的声线。

“听说霍三公子伤在右胸，只怕行动多有不便，该好好在府里静养才是。”半月未见贵妃柳霁仍是光彩照人，偏凤含珠蝶贝制成的流苏在髻边轻微摇晃，口若含丹，面似桃花，唯有腹部高高隆起。

霍重九微笑。“多谢贵妃娘娘关怀，承蒙陛下与娘娘关照，微臣的伤已然好多了。”

“朕听闻卿与江卿抵达曲城已是深夜，缘何不去知府衙门休整，反而先一步上了长生寺。”

赵承渊自即位以来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待人待事也不似登记之初那般严厉沉肃，但他到底是夺嫡胜出者，霍重九等人遇刺有太多疑点。他虽未提前下旨，但圣旨带在两人身上，想靖州府知府也不会不得有疑，缘何两人舟车劳顿抵达靖州，没有第一时间去知府衙门休整，而是趁夜色去了长生寺。

“江姑娘幼时曾跟江大人在长生寺有故人相识，再加上微臣等人走得是山野小路，便想先去长生寺找故人讨碗水喝。”霍重九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着借口，反正在场的只有他和江岁华以及青雁三人，真真假假他说了算。

赵承渊了然地点了点头，眉宇间的阴霾却并内有因此消散。江岁华和霍重九是受奉旨而去，若是刺杀之人不知二人身份只为贪图钱财，两人轻装便行，劫财何需下此死手。若是刺杀之人知道二人身份，那便是有意针对。

可谁会在明知两人使臣身份的情况下对其动手，尤其是江岁华，一个小官家的女儿，即便成了丹青阁画师享朝官俸禄，但在官场上没有任何威胁，半年前江和易忽而病重不得不暂停壁画绘制回京，半年后他的女儿替父任职，却在长生寺遭遇刺杀，看来其中大有深意。

霍重九抬眼，视线从赵承渊和柳霁脸上掠过，他举杯以茶代酒相敬，他将茶盏举到面前，澄澈的水液倒映出他的眉眼，水光撩动间属于他的五官与跟着波动扭曲，变得陌生，霍重九莫名有些怔愣，直到耳畔传来内官尖细的嗓音，他才回过神来，将茶水一饮而尽。

“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到。”内官话落，一道玄色身影走进。

“儿臣给父皇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赵承渊对赵玄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自霍重九等人出事后，赵玄便时常来请安，幸而有太子宽慰，否则赵承渊实在寝食难安。见赵玄来此，赵承渊抬手免礼。“你来得正巧，正好一道用个早膳。”

话音落，即刻便有内官侍女端着各式各样的菜肴走进，不多时，一张原本空荡荡的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

赵玄落座，端起酒杯闻了闻。“宫中的清酒味道一如既往地冷冽，只是在春日里饮用难免有些不合时宜，如今贵妃怀有身孕，要酿制此酒难免费神费心，昨夜儿臣尝了福膳楼新做的桃花酒，味道香甜，与当下春暖花开的盛景正相宜。”

太子意味不明的话让贵妃眼底掠过一丝疑虑，赵承渊闻言却是兴致盎然。“宫中也有桃花酒，  太子也可一尝。”

赵玄笑道。“宫中桃花酿以宫中桃花酿制，步骤手法虽一般无二，但少了些宫外桃花酿的风味。”

赵承渊爱画爱酒好风雅，对赵玄的之于宫中酒酿的批判并不生气，反而被这番话勾起浓厚的兴趣，御花园里的景色再漂亮，年复一年毫无更改难免让人厌烦，春月草长莺飞，想四处花开繁盛，只可惜，他身为一国之君，政务缠身嫌少能有出宫的机会。

“朕是没眼福了，太子若是得空，便送些桃花酿来也让父皇饱饱口福。”

赵玄饮了口酒。“父皇何出此言，前些日子父皇还邀霍公子打马球，如今霍公子回来了，父皇也该好好办一场马球会，连姝儿都说，若再不办马球会，这大好的春光便要被辜负了。  ”

赵承渊原是想等霍重九两人从曲城回来便在宣政门外的场子办一场马球会，可如今，霍重九受了伤，江岁华又受了惊吓，此时办马球会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霍重九起身拱手。“昨日太医也曾叮嘱微臣须得见风走东，只可惜府中春光寥落，不比山林野趣动人，微臣听闻宣政门外的马球场有一处桃林，极是漂亮，不知是否有幸得以一观。”

赵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还想皇帝提议去举办马球会，想必是昨夜江岁华与太子商议过后的决策。他虽有伤在身，倒也还没沦落到不能出门的地步，江岁华想要下这一步棋，他便顺水推舟，助她一臂之力。

有霍重九开口，原本还在担忧霍重九身体的赵承渊也不再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既如此，那便让太子去操办罢。”

顿了顿，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旁人倒也罢了，萧大将军是定要邀来的，当年整个京城就数他的马球打得最好。”

赵玄应了声是，目的达成的他心情格外愉悦，他侧目瞧了一眼霍重九，看着男人脸上与江岁华如出一辙的细碎伤痕，他愈发好奇，究竟是什么消息，能让江岁华如此大张旗鼓？

霍重九察觉到太子视线，转头看去，视线交织的瞬间，一股无形的硝烟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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