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意外发生

顺着赵姝手指的方向看去，江岁华看见，那是一支金银珠花树头簪，黄白的簪头还缀着只颤巍巍的金蛾，光彩夺目富贵逼人。赵玄要的便是赵姝这句话，见赵姝顺着自己的话，男人顿了顿故作为难。“马球要两两组队，姝儿连马都不会骑，皇兄可拿不到。”

回想起明武场险些被踩死在马蹄下的经历，赵姝便浑身一颤，她才不要骑马，但那支金簪做的实在漂亮，她眼神一转，视线落在了江岁华身上。她记得，刚开春时，皇兄总陪着这个女人在明武场骑马散心，既会骑马帮她夺下这枚金簪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闻江姑娘骑术上佳，不如就让江姑娘与皇兄一队。”

一直沉默寡言的江岁华忽而被点名，少女脸上露出两分惊讶，想推辞，却在接触到赵姝的略带警告的视线后，无奈地答允下来。“臣女谨遵公主之命。”

赵姝对江岁华的服从十分满意，就在赵姝为自己的威信沾沾自喜时，霍重九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江岁华不是懦弱之人，赵姝这点娇蛮的要求若江岁华不愿，是不会答允的。他和她相识已久，日复一日的相处与想念让他能够很清楚地看透她的伪装。

从一开始，赵玄和江岁华的目的便是上场打马球。回想起红鳐说的话，霍重九心头顿时有股不妙的预感，他抿了抿唇，开口打断。“殿下乃一国储君，千金贵体不可损伤，还是让微臣来罢。”

江岁华拧眉，视线对视的瞬间，她明白男人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霍三公子受伤未愈，马球只怕牵动伤口，更不利于恢复。”

霍重九却语气坚定。“我可以用左手击球。”

随着一声响亮的锣响，裁判宣布比赛结束。获得头名的队伍策马来到裁判处，领取彩头，没有获胜的队伍也不气馁，也有奖品以作安慰。方才还尘土飞扬比赛激烈的草场顿时消停下来，但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几乎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猜测着哪家的公子姑娘会是下一场比赛参赛者。

江岁华按原计划上场，与之一同组队人选却从赵玄换成了霍重九。

江岁华换了一身束袖的行装，霍重九则是用袢膊将大袖绑了，瞧着倒也干净利落。两人翻身上马，黝黑的马匹在身下哼哧哼哧地走动着，江岁华接过云蝉递来的马球杆，牵着缰绳回头看了霍重九一眼。

男人却不为所动，他如何不明白江岁华的顾虑，但让他眼睁睁看着她涉险，他做不到。“有些事，我比你更合适。”

江岁华看着已经拿上马球杆的男人，低声道。“合适并不代表应该。”霍重九的伤还没痊愈，此时与她打马球只会让伤口崩裂。可男人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反驳，牵着缰绳朝前走去。

前段时间两人生死未卜的消息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两人一上场，便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赵姝看着骑在马上的身影，忽而有些后悔，或许她不该任性要那支金簪，后悔无益，随着裁判一声令下，场上蠢蠢欲动的男女一齐有了动作。

江岁华与霍重九也甩动缰绳，追逐草地上的小球，多次的同生共死让两人之间产生了非凡的默契，拦截、传球都配合得天衣无缝，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进了一球。让原本小觑两人的对手有了压力。江岁华环视四周，这场比赛除了晏柔烟和柳青霜外，连豫国公府的嫡次子也在，看着一张张熟面孔，江岁华唇角微勾，手上打得更加用力。

而看台前，萧胤明正带着女儿萧薇和三皇子回来，看见马背上的霍重九和江岁华，萧胤明脸色倏地一沉。看着那道正挥舞着马球杆的纤瘦背影，不知怎的，他脑海中闪过刚才在桃林中见到的那抹浅紫色身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安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父亲。”萧薇早已坐到母亲身边，朝萧胤明喊了一声。

萧胤明回神走上看台，坐下，下意识地朝身侧看了一眼，柳霁那张勾魂摄魄的脸颊闯入视线，几十年过去，她仍是一如既往的漂亮。短暂的对视后，他挪开视线。凡事讲究尊卑次序，越靠近天子意味着身份越尊贵，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的看台应在汝南候府之后，与太师府相连。但今日，他们的看台不仅越过了汝南候府，甚至越过了身为公爵的豫国公府紧挨着贵妃。桩桩件件，都让他心底越发不安。

马球场上，江岁华的屡次拦截让晏柔烟和柳青霜十分不爽，她将球传给霍重九，男人却痛苦地闷哼一声，没能接住，被另一只队伍抢走。柳青霜见霍重九如此神色，心中只觉畅快，早听闻探花郎受了伤，方才见男人打得那么厉害还以为伤痊愈了呢。没想到是强弩之末，硬撑罢了。

两人趁霍重九受伤的间隙不断针对江岁华，试图将此前被抢球的屈辱尽数还回去。两人越争越嚣张，甚至在霍重九射偏球门时放声嘲笑，可她们没注意到的是江岁华眼底隐隐泛起的兴奋。

原本筹分最高的队伍逐渐落后，就在众人以为这场比赛霍重九两人可回以失败告终时，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霍重九被两只队伍包夹，好几具马匹并驾齐驱，马球杆在草地上不住地拨弄着，几乎晃出残影，眼见马球已经被霍重九球杆拢住，千钧一发之际，男人却不知被撞了一下，原本要射向球门的马球竟直直地朝着看台飞去。

霍重九面露焦急，策马朝前想将马球拦下，却因为用力过猛，连着球杆也被猛地甩飞出去。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因为那马球所对方向，正是身怀有孕的贵妃娘娘。而球杆所朝方向，则是看台中的萧薇。

贵妃对马球兴致寥寥，才吩咐了袭香替自己揉腿，抬头就见一只马球正冲自己袭来，她心底一惊，可沉重的肚子让她没办法挪动，眼见马球就要砸到自己，两道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回护在柳霁身前的是天子赵承渊，而替两人挡下马球的则是飞骑大将军萧胤明。

因为距离近，马球带的力道极大，正中萧胤明心口，砸得他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阵阵发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声悲戚慌乱的呼唤将他的心弦撩拨得更乱。他回头，看见温氏跌坐在看台上，额角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红得触目惊心，而他和她的女儿正抱着温氏满脸惊慌失措。“母亲，母亲？”

看着温氏那失望的冰冷的视线，萧胤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方才马球砸过来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柳霁身前，却忘了还有一柄马球杆朝着自己女儿飞去。温氏擦了擦额上的血迹，唇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刚才如果她迟一息那坚硬的马球杆就会砸在萧薇身上，可身为父亲的萧胤明却宁愿保护柳霁，也不愿意将近在咫尺的女儿护在身后。

一场马球，贵妃受惊，官眷受伤，顿时马球场上乱成一片，随行的太医拎着药箱忙不迭地赶来。萧胤明拽了个太医凑到温氏身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血迹，两人都没说话，气氛略显尴尬。

温黎撇开男人的手，靠在女儿身上。

成婚十几年男人从未如此关心过她，现在她受伤了，男人反倒露出关切的神情。她甚至想问问，萧胤明现在的关心究竟是因为害怕被人发现他和柳霁之间见不得光的关系而作出的伪装还是十数年的夫妻情分、父女间的亲情导致的愧疚？

赵承渊看着双目失神的柳霁，心疼地握住女人的手。“别怕，阿霁，朕在这里。”说罢，男人睨了一眼尚在诊脉的太医，眼神中威压让太医后背一凉，额上冒出丝丝冷汗，好在贵妃胎像还算平稳，只是受了些惊吓，无甚大碍，他松了口气。

“娘娘凤体无碍，只是有些受惊，心绪不宁，静养用药调理便可确保无虞。”

赵承渊悬着的心放下，天知道刚才看见那飞来的马球时，他内心有多害怕，所以，他不顾一切地奔出去扑到阿霁身上，什么名声、什么威仪他都不在乎了，他只要他的阿霁平安。

“微臣给陛下请罪。”霍重九不知何时下了马，由江岁华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到主看台前，跪在地上请罪。赵承渊睨了一眼霍重九，本想责骂一番，但看见霍重九苍白的脸色和胸前已然被鲜血洇湿的痕迹，到嘴边的责骂又生生被他咽回肚中。

“父皇，霍三公子实乃无心之失，是姝儿想要那支头彩的金簪，霍三公子这才替姝儿上场。父皇要怪，便怪姝儿罢。”赵姝没想到因为自己想要金簪，一场好好的马球赛竟会闹成如今的局面。看着跪在身前的女儿，赵承渊无奈地叹了口气。“朕知道。”

方才马球赛他也看得清楚，霍重九受伤未愈，已经连连错了好几个球，眼见成败在即，少年郎自然想为公主拿下金簪，若真论起过失来，方才场上围攻霍重九的几支队伍，只怕都要担责。“起来吧。”

霍重九谢过圣恩，在江岁华搀扶下起身，他瞥了眼身侧的少女，却见少女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萧胤明和温氏的身上，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一场马球会，才开赛两场，天子和贵妃便的匆匆地回了宫，萧胤明与温氏因为受伤早早离开，而剩余的王公贵族豪门世家也都没有心思再留在这里看马球，纷纷告辞。

转瞬间，热热闹闹地马球场人去楼空，只剩下太子和江岁华。

赵玄将那枚金蛾金银珠花树头簪拿在手中把玩，语气玩味。“江姑娘找到那块足够串联真相的线索了么？”

江岁华没有说话，只望着被太师和太夫人带走的霍重九远去的背影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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