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礼
转眼,彭江舟就一手提着几个果篮进来,他完全没注意到傅行野瞬间冷沉下来的脸,将果篮一溜儿排开:“傅总,您看看,要先吃哪一个,我这就去给您清洗过来。”
傅行野盯着那堪称豪华的一排果篮,神色不明地盯了眼彭江舟。
彭江舟脸上的笑僵了僵,但又赶紧说:“傅总,这是聂小姐送的果篮啊,还一下子送了这么多!可见聂小姐心里是有你的。”
傅行野信了他的邪,但莫名就被带着走了:“怎么说?”
“你见聂小姐给别人送过果篮吗?还一送送这么多?”彭江舟点了点脚下的一排果篮,“你看着水果的种类之多,几乎能把市面上能买到的都买了,这能不花费心思?”
“不仅如此!”彭江舟立刻转身又去了外间,又拎进来一大堆补品,“傅总,你看看这些,也是全挑的补身体的。说明在聂小姐心里,她是想方设法地希望您赶紧好起来的!”
傅行野以前就没收到过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只要是医院里看望病人,不是果篮补品就是鲜花什么的,所以一时竟然被彭江舟给说服了,虽然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主要是,他愿意相信彭江舟的这些说辞。
傅行野暗自勾了勾唇,随意指了其中一个果篮:“那就先削一个苹果?”
“好嘞!傅总您稍等!”彭江舟立刻就去卫生间洗了手,拿了水果刀,三下五除二就动作漂亮讯速地削好一个苹果递给傅行野。
见傅行野咬了一口,他还贼兮兮地一笑:“傅总,是不是挺甜的?”
傅行野没吭声,尽管半躺在床上,他吃东西仍旧是优雅而慢条斯理的,好想他吃的不是一个平常的苹果,而是在最贵的西餐厅品酒吃牛排。
不过一个苹果没吃完,他想起聂长欢现在那副工作狂的模样,就知道她经济上肯定不宽裕,也舍不得用钱,于是他朝彭江舟招了招手:“把最大的那个,提到她和柳铮的病房去。”
“好嘞,傅总。”
彭江舟屁颠屁颠地去了,不过才几分钟,他就垂头丧气地提着那果篮又回来了。
傅行野皱眉:“她不要?”
“那倒不是……”彭江舟有点不敢说,但是又不敢在傅行野面前吞吞吐吐的,于是一咬牙,说,“聂小姐带着柳铮转院了,她们的病房早就空了。”
彼时傅行野正在吃聂长欢买给他的苹果,陡然听见这话,那口苹果含在嘴里,一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竟然因为一口苹果而平白狼狈不已。
随后,他扯了扯唇,一口一口嚼烂那苹果,咬牙切齿地吞下去。
行啊,聂长欢。
……
聂长欢带着柳铮在言城人民医院住了两三天,就带着柳铮回家了。
之前醉酒的夏果也早就回到了她们身边,因为工作上的失误差点酿成大祸,所以夏果这几天话很少、总是在闷头做事。
把聂长欢的车也弄丢了的素姨这几天根本没敢露面,聂长欢也没有主动联系她。
所以她带着柳铮回家这天,仍旧是柳菲菲和从未离开过半步的唐斯淮一路护送。
唐斯淮上次来这个别墅小区,还没走到聂长欢的别墅门口就又出去了,所以这一次进来,他开的很慢,一路欣赏观察,似乎想把聂长欢住过的地方都刻印进心里似的。
尤其是当他站在聂长欢的别墅院子里,想到自己这几年在国外到处寻找聂长欢,结果聂长欢一直就住在离自己这么近的言城,他心里就唏嘘不已,但也庆幸,最终,他还是和聂长欢相遇了。
这,就足够了。
“斯淮哥,咱们进去吧。”聂长欢拉回他的思绪。
唐斯淮回神,笑着跟她点点头,习惯性地就要弯腰来抱她。
聂长欢往后退了半步:“你忘了斯淮哥,我现在已经可以勉强自己走了,医生也说过让我尽量自己走。”
唐斯淮神色微黯,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希望聂长欢的腿不要那么快好起来。
他笑笑:“行,适当锻炼也利于恢复。”
他本来想说那我扶着你,可抬眼一看柳菲菲已经扶住聂长欢了,也就再不好开口,只好跟着两个姑娘一起往里走。
走近一看,才发现别墅大门虚掩着。
聂长欢没在意,还以为是夏果在家,结果一进去,才发现素姨正坐在主厅的沙发上抹眼泪。
听见声音,素姨立刻惊慌失措地弹了起来,一看见是聂长欢和柳铮回来了,顿时面色苍白,嘴巴张了几次,最后只怯怯地喊了声:“聂小姐。”
听见这声“聂小姐”,聂长欢心头复杂,但她垂了垂眼眸,温声跟素姨说:“素姨,这位是唐斯淮,是我很重要的客人,你现在要是方便的话,能去帮我做一桌子菜吗?”
酒店的饭菜再好吃,但比起家常菜,总缺那么点感觉。聂长欢喜欢家常菜的味道,尤其喜欢素姨做的饭菜,可能是吃习惯了。
素姨一听这话,还以为聂长欢要裁掉自己、或者再怎么也要发脾气的,所以顿时有点僵在那里,有些反应不过来。
聂长欢又喊了声:“素姨?”
“哎哎哎,我这就去做!”素姨猛然回神,立刻就埋着头往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就隐约从厨房传来抽泣声。
柳菲菲挺唏嘘的,知道聂长欢心头也是有火气的,但比起自己的情绪,她估计更想顾全大局、而且严格说起来,素姨和夏果也不算是坏人,但人嘛,总有出错的时候。
聂长欢不知柳菲菲心头是怎么定义自己的,但是在聂长欢心里,经过这几年,是夏果和素姨一直陪着自己、也算是经历过患难了。聂长欢没有其他亲人,早就把夏果和素姨当做自己的亲人了。
既然是亲人,那就要包容。
“斯淮哥,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素姨厨艺很好的。”聂长欢回神,笑问唐斯淮的时候,将他引到沙发上坐下。
“要不咱们还是去外面吃?经历过这么大的变故,想必大家都很累。”唐斯淮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建议。
聂长欢笑笑,当然知道唐斯淮是好意。可他不了解素姨,若是这时候请素姨等一行人出去吃、而不是让她做饭的话,估计素姨会疑神疑鬼很久、还以为她是准备请她走人了。
最近变故太多,聂长欢实在经不起更多地变故,所以只能结合每个人的性格周密考虑,以免再生事端。至于车嘛,舍财免灾吧。
唐斯淮见她沉思,也就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就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站起身:“长欢,我可以去楼上参观参观么?”
聂长欢犹豫了下,唐斯淮立刻就笑笑:“是我唐突了,你这里都是女眷,我这个大男人实在不合适到处观看。”
他这么说了,聂长欢也就垂眸笑笑,带着点歉意。
于是,在素姨做饭的这一个多小时里,唐斯淮就跟着聂长欢到别墅小花园和前院里逛了逛。
大约一个半小时以后,素姨就在屋里喊吃饭了。
唐斯淮扶着聂长欢在餐桌边坐下,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也不由点头赞叹:“辛苦了,素姨。”
做了这一顿饭,素姨现在的状态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她用围裙不断地插手,脸上却也是带着点自得的:“做饭这事,我的专业和工作嘛!不辛苦,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先生你的口味!”
说完,素姨有点小心翼翼地看了聂长欢一眼。
聂长欢只当不知道素姨在打量自己,只跟唐斯淮说:“素姨做饭很好吃的,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见聂长欢一直在替素姨解围,唐斯淮看了她一眼,莫名有些心疼,似是随意地问了句:“那你怎么还这么瘦?”
素姨站在旁边,顿时就有点尴尬。
聂长欢抿了抿唇,笑:“是我自己不爱吃。,跟素姨的饭菜无关。”
说着,聂长欢还用公筷给唐斯淮夹了一筷子菜:“你尝尝嘛,斯淮哥。”
她用了语气词,有那么一瞬间,唐斯淮觉得她好像在跟自己撒娇,心头某一处莫名就重重地塌陷了一块。
他看了眼自己碗里那筷子菜,心头突然就有控制不住的情意蔓延上来。
他捏着筷子的手一紧,转头去看聂长欢。
那时候坐在他身旁的聂长欢也正偏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而且,聂长欢依旧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一点也没有躲闪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近的唐斯淮可以看清她白净饱满的脸蛋上的细细绒毛,也可以看见她那张小如樱桃的红唇上的细细纹脉……
就是在这时候,柳菲菲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下子就把聂长欢的注意吸引走了。
唐斯淮也同时看向柳菲菲。
柳菲菲的目光躲闪了下,然后她偏头看向落地窗外,抬手指了指:“长欢,大门口好像有人在拍门。”
聂长欢偏头去看,果然看见院门外,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轿车和大门中间,站着一男一女。
因为这些年经常熬夜工作,聂长欢的视力已经不如从前了。这样远的距离,让她没办法清楚看见对方的容貌。
但她身边的唐斯淮却已经变了脸色,他攥住了正准备站起身的聂长欢,朝她摇了摇头。
聂长欢其实心头已经有猜测,眼下看见唐斯淮的反应,心就又沉了两分。
但她深深看了眼身侧坐着的柳铮,扯了扯唇:“该来的总会来的,逃也逃不了。”
说完,聂长欢站起身,嘱咐素姨和柳菲菲:“你们先陪着铮儿吃饭,不要出来。”
柳菲菲是认识外面那两个人的,于是立刻挪了个座位,坐在了柳铮身边。
唐斯淮见她神色坚决,似乎早有准备,也就顺势站起身,将她扶着往外走。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聂长欢终于清楚地看见了那一男一女的各自面容。
五年过去,物是人非,可在看见他们的那一刻,聂长欢恍若一瞬间就被拉回到了那令人窒息和无奈的过去,心头闷闷的像是难以呼吸。
大门外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聂长欢,等她走的足够近了,他才将本就沉着的脸拉的更长,但他紧抿着唇,似乎并不打算屈尊降贵地先开口说话。
聂长欢停下,与他隔着一道门站定。
她没有去看旁边那个侧对着他们、双臂环胸站着的年轻女人,只是看着面前的聂悦山,笑笑:“您来了。”
她喊不出那声“爸爸”,一个“您”字已是她作出的最大让步。
时隔五年,聂悦山再不复当年虽然面容严肃但也算英朗不凡的模样,如今满头花白、大腹便便,连背都有些佝偻了。
聂悦山瞥了眼她身旁站着的唐斯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将本就严肃的眉宇紧紧皱起。
但他似乎懒得和聂长欢多说,就问:“铮儿呢?”
可真够开门见山的,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聂长欢也没指望他会对自己这个阔别五年的女儿有什么问候怜惜,所以反应还挺淡的:“铮儿在里面吃饭。”
她答的也是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
聂悦山气结,张了张嘴想骂人,但是大约顾忌唐斯淮在旁边,就没吭声。
父女两个,由此谁也不敢再开口,就那么僵持着。
这时,站在旁边的那个年轻女人冷嗤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我就说让你不要来,你还非要来,受气了吧?”
“你给我闭嘴!”聂悦山被戳到了颜面,顿时暴跳如雷,他猛地看向旁边的年轻女人,“我让你来,是让你来说这些的?”
年轻女人冷哼了声,这才不情不愿地往这边走了几步,她在聂长欢面前停下后,才抬起头看她:“我知道你现在有本事了,都自己住别墅了。可是我们今天过来,不是来看你的,我们是来接铮儿的。”
聂长欢看着年轻女人依然美丽却透着一股阴郁沧桑的脸,突然就笑了:“聂薇,你出来了啊?”
聂薇的脸色猛地一僵,眼神在刹那间狰狞,她狠狠地瞪着聂长欢:“你非要提这个,是吗?!”
聂长欢挑挑眉:“不能提吗?那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呀。”
“聂长欢!”聂薇的情绪已经被聂长欢三两句话就给刺激到要到失控的边缘,她猛地往前走了两步,看她那架势,若是有门拦着,她还得上来给聂长欢两巴掌。
聂长欢不再管她,而是看向聂悦山:“聂薇现在也和您住在一起?”
“怎么?你嫉妒了?”聂薇抢了聂悦山的话,知道聂长欢这辈子最大的痛处就是聂悦山这个父亲根本没有给过她半点父爱。
聂长欢瞥了聂薇一眼,又恢复成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了,她看着聂悦山:“您说您要接回铮儿,可就算铮儿他自己愿意,我也不放心。毕竟,你现在和一个曾经坐过牢的人住在一起,谁知道会对铮儿有什么影响。他可是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万一被教坏了,要怎么办?还有,我……”
“聂长欢!”聂薇猛地扑上来,撞得雕花铁门哐当作响一直晃荡!
坐牢这件事,是她一生的耻辱!也是改变了她一生的节点!
因为坐牢,她从万人追捧的一线小花变成了现如今连相个亲都要被当面羞辱的存在!以至于到现在她都快三十岁了,竟然连一个普通的公司白领都看不上她了!
聂长欢纹丝不动,看着她暴躁发狂的样子,继续冷淡地跟聂悦山说:“您也知道,铮儿和我跟她都不是一个妈生的。她现在脾气这么狂躁、您把铮儿接回去,万一她心生恨意、报复在铮儿身上,怎么办?您还能时时刻刻守着铮儿?”
是不是真心疼爱先不说,聂悦山是真心疼爱柳铮这个儿子的,所以聂长欢几句话,说得他立刻就动摇了,站在原地犹豫。
可聂薇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像是非要把铮儿接走,正准备找理由辩驳,聂长欢突然对着聂悦山喊了声“爸”。
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聂悦山更是目瞪口呆,嘴巴嗫嚅了几次,才喃喃地说:“你刚才……刚才……”
“爸,您本来就是我爸爸,不是吗?”聂长欢面色如常,不见多殷切也不见格外冷淡,好像这一声爸就该这么喊出口似的。
唐斯淮站在她身侧,一开始也是疑惑不解,可转瞬他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聂长欢的用意,却忍不住就有些眼眶湿润了。他的欢欢啊,真的太让人心疼了。
聂薇嘲讽地哈了声:“聂长欢,你还要不要脸,以前你不是那么讨厌他吗?难道现在就为了要赢我,就……”
“爸,我们刚好在吃饭,您要进来一起吗?”聂长欢理都没理聂薇,依旧看着聂悦山。
聂悦山突然被聂长欢这么和颜悦色地对待,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咽了咽口水,遥遥地望了眼里面的别墅小楼,虽然可以将一张脸板得更厉害了,但是他的目光有点飘忽不定,而且也不敢跟聂长欢直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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