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人生困境大抵如此
跑的时候，我可以百分百确定，双脚一直在颤抖，苦樱她们该怎么误会我？亲手杀了自己的伙伴，而且是在其他人面前动的手，离开也像一个犯人一般，撒腿逃窜。
其实这件事要解释起来很复杂，至少其中的原理连我也不清楚，但确实存在这么一种情况——植灵。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毒术，通常变异灵的变异类似人体中的基因突变，所以变异那部分被称作病因。变异灵的病因需要很多自然因素促成，就像现代许多疾病，都是因为环境的恶化造成的。
高明的掌灵人有一套复制变异灵病因的办法，这原本是为了灵铺更好研究灵变异的过程和原因，但是当有人将这个方法运用到人身上时，不需要时间、自然因素，就可以养出变异灵。这种养出来的变异灵于其主人非常不利，会汲取主人的生命，使其精神日渐萎靡。
当一个人被迫养出一个变异灵，那就叫植灵。
我碰到高犷那一刻，立刻感受到他身上的情况，有人对高犷植灵，而且手段异常残忍，先是将他打成重伤，多处动脉大出血，这种伤害经过精密计算，高犷的死亡时间几乎被确定下来，在他痛苦地活着这段时间，那条逃出去的老虎身上正在快速生成一个高犷的变异灵，而且是植入的泥巴地上那群变异灵的病因。
也就是说高犷死后，他将以灵的形势继续存在，和那些痛苦了百十年的变异灵一起继续残酷地面对这个世界，如一个无依无靠、没有思想的傀儡，偶尔会想起自身过去的一些片段，但却没有肯定的印象，一直被人操纵，长久而悲哀地活着。
植灵在灵铺这一行明令禁止，到底是谁居然使出这么恶毒地手段。我们一边追那条老虎，一边思索，最后居然一路追到了泥巴地。
在泥巴地中央，王虹几人被绑在一起，全部昏迷不醒。老虎已经没了踪影，这个时候树荫处走出两个穿着休闲的人，年龄在三十岁左右，一个长脸，尖嘴猴腮，看起来非常精明。另一个国字脸，面色冷静，不轻易表露出半点情绪。
“终于把该来的人招来了。”
“来了来了，不知道有没有不该来的人也来了。”
“无关紧要的人我们不管，先把眼前这单生意做成再说。”
“在理在理，快让我们大赚一笔！”
这两人先是互相说话，然后看着我和小七，看来他们做生意的对象就是我们两个了。
我气愤地质问他们：“你们在高犷身上植灵？”
“是是。差一点就成了。”
“你们罔顾灵铺的规矩，不怕被逐出灵铺么！”
“我还以为你要说杀人这件事呢。”
“你们不配做掌灵人。”
“不配不配，我两不配，你也不配，还有谁配当掌灵人呢？没有了，在我看没有了。”
小七对我说：“这两人是怪人。”朴青也偷偷告诉我，这两人身上好似有狼首吊坠，他能感觉到。他的意思是这两人跟斩灵派有瓜葛吗？
“老夫在那会儿，三令五申不许搞内部破坏。陷害别人的计谋想多了，自己将来也要反受其害……”
我没空听朴青唠叨，长脸和国字脸已经走到我们面前，我已经做好一战的准备，但两人不愧是生意人，看样子是一心要把生意做成，根本没打架的想法。
“我们兄弟很有诚意。”长脸说道：“你只看到其中一个手段，我们还有其他手段没使出来呢。都是掌灵人，我们何不做个生意。”
我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不说话不说话，不说也得说。”国字脸男子说：“你交出烂鬼苍浮，我们就放了他们。否则，他们几人就得死。”
我问他们：“为什么给高犷植这些变异灵的病因！”
两人大笑，长脸的说道：“你知道这些变异灵的由来么？弟弟你来告诉他。”
“我来我来。”国字脸拍手说道：“这就是炼狱之苦。他们本是被放逐的人，一群作恶多端，声名狼藉的骗子。在那边没有人不唾弃，他们生活在阴暗之中，偶尔才现身，一旦现身，便预示着有灾难要发生。他们无所不骗，骗钱骗权、骗人骗爱、甚至骗天骗地，有时候自己也会痛苦，但总是抑制不了内心对欺骗的渴望。很多人都被他们骗过。直到他们中有一个人不小心骗了一个大人物，被这个大人物发觉后，他们这一类人便被植灵赐死，驱逐到这个地方。说起来这个病因还是从那个地方流传出来的。”
“他们不值得同情。”长脸的男子看着我身后那几个变异灵，说道：“再受苦几十年不为过。”
“不为过不为过。听着，我们兄弟只要烂鬼苍浮，交出来，你这几位朋友就免遭痛苦，不交出来，你们全都要死。不过在你们死之前，我会把所有人植灵，这个病因在众多恶毒地病因中享有盛誉。”
“混蛋！”我跟小七小声说：“我们根本没有烂鬼苍浮。”
“我有！”这时，树林里忽然走出几个人，正是苦樱他们，林墨茹举着一个绿漆盒，缓步朝泥巴地中央走过来，袁湘彤他们站在原地，并没有靠向我，我知道他们在误会我。
“哦，换不换？”长脸的说。
“我们这么多人，难道制服不了他们两个怪胎？”我干脆大声喊出来，林墨茹和小七却同时摇摇头。小七告诉我，这两人的强大不在古灵铺二弟子之下。
“而且他们掌握了几种对付掌灵人的方法。”朴青忽然又冒出一句话。
“换。”
就在林墨茹走向长脸的时候，我问小七为什么烂鬼苍浮会在林墨茹手里。小七骂我傻，很明显是未晏送给林墨茹的，她要想上太叔山庄，也差一个烂鬼苍浮作为钥匙。可知君子对林墨茹情深意重。
东西还没交到长脸男子手上，周术就跑过来，悲痛地叫着王虹几人的名字，这时彭竞背着高犷的尸体，站在那里，死死望着我。
“别动别动！”国字脸男子跳出来挡在他前面。
“先把烂鬼拿来。”长脸男子伸出手，林墨茹一步步向他走过去。我想不通为什么她要帮助我们，按照小七的话，她对这一次上台太叔山庄的机会看得很重。
“她受未晏恩惠太多啦。“小七忽然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走向林墨茹，说道：“把烂鬼给我。我去给他。”
林墨茹一怔，真的将装有烂鬼苍浮的绿漆盒交给了小七。小七一拿到盒子，立刻跑回我身边，看架势明显不准备再将烂鬼交出去。
“你说交不交？”她问我。
“为什么不交？”我不知道她演的哪一出。
她附在我耳边，说道：“你被选中了人之初，如果让你看看我预见到的关于你的一切，你不会想放了他们的。虽然只是一角，但至少你能明白自己此时此刻该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
小七忽然紧紧抱住我，左脸颊贴在我右脸颊上，这一刻，我看见一幅从未见过的画面，这画面好似定格在一瞬，但这一瞬间又演变着千百年的沧桑，我看到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就站在画中央，他渺小得如同一颗绿豆，正竭尽全力推一扇高于天际的巨门。从画上，从他身上，一股坚定不移、矢志不渝的决心仿佛火焰，从内而外灼烧我的灵魂。
很久以后，我问小七，当时那个画面跟我后来怎么做并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让我提前看到它。小七笑而不语。
“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小七推开我，高举绿漆盒喊道：“娶我，我就把烂鬼交易出去。”
“别闹了。”我全身仿佛被抽空，一点力气也没有，所有人都在注视我。我让小七把烂鬼交给我。我不打算将它交易出去，这笔生意已然做不成。王虹等人已经被种下病因，袁湘彤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但她还心存侥幸，认为有办法可以挽救。
没有办法！这就是因果的规律，虽然没有百分百相关的两个因果联系，但只要牵扯到一点，便无法从中脱身。不能让他们也牵扯进来。
“对不起。这笔生意我不做。”
在所有人诧异、愤怒的目光当中，我将烂鬼收进口袋里，然后慢慢走向泥巴地中央。
周术在向我嘶吼，喊的什么我没听见，彭竞扔下高犷尸体，冲过来要打我，苦樱把他拦下来，但她自己甩了我一巴掌。小七上来劝架，她力气没小七大，流着泪，是在喊我名字，说我自私自利吧。袁湘彤什么都没说，但她的情绪起伏最大，泥巴地四周传来一阵阵异动，许许多多残灵闻声赶来，它们感受到神隐女剧烈的情绪起伏，从蜀道各地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才一会儿，树林外就聚集了大大小小百余头动物。
只能这样做。我的意识告诉我，这一刻只有这一个办法。
“住手！”
我终于能听到声音了，是周术悲痛欲绝的声音，我看见他那扭曲得表情，才意识到自己的刀已经插进一个人胸膛，正中心脏的位置，没有痛苦，一刀致命。
长脸两兄弟没有阻止我。林墨茹和苦樱冲上来，一个被小七挡住，不敢动手，一个根本打不过小七，更别说彭竞和周术了。
苦樱哭着说：“人之初，当初不是这样说的，没人说要用命去换一个名额。”
我知道，我都知道。
王虹的身体很柔软，匕首轻易就能插进去，她是最后一个被我杀死的人。我看着满地死去的人，对长脸说：“生意没得做了。如果可以，借我一罐金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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