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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真身


汤姆陈不敢相信他爹说的话,赶紧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他爹,“爹,你说什么呀!你是老糊涂了吗?”

师父缓缓的说道:“不是为难,只是你化作人形在这世上对你也不利,只会白白损失你的修为。妖要吃人才能维持住自己的性命,而我看你的气色,你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吧!”

汤姆陈一脸怒色的紧盯着师父,大声的咆哮着:“你说什么!又是封建迷信!这世道哪来的妖!”

陈大叔拍了拍汤姆陈的背,小声的说道:“王道长果然独具慧眼,将我看破。”

汤姆陈猛的一回头,看着他眼中的父亲,“你……你说你是什么?”

陈大叔放开了汤姆陈的手,双眼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王道长说得没错,我不是你爹,我是一只妖,那老夫子我也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

这句话让汤姆陈后退了几步,指着陈大叔结结巴巴的说道:“不可能!你是我爹,你怎么会是妖!”

陈大叔还是笑了笑,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当年你父亲死的时候,我还是他罐里养的一条螈。平日在船上,你爹总喜欢跟我讲你这个出门留学的儿子,他对你很骄傲,但更多的是思念。那日,我刚好路过书院,看着你和那老夫子争个面红耳赤,我心想给他一点教训,帮你出出气。”

汤姆陈张大着嘴巴,一脸的不相信,“我爹死了?是你杀了他?”

陈大叔拍了拍凳子,示意要汤姆陈过来,“我怎么会杀死你爹!他是被工头害死的。”

汤姆陈走了过来,双眼里全是愤怒,“我爹是怎么死的?”

陈大叔叹了叹气,“那应该是你出门留学的第五年。那年船上生意不好,工头连连亏了几个月。就想着运点东西找找违心钱。可就在我们快要回来的时候,你爹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便找工头理论。工头怕事情败露,就打昏了你爹,连夜在脚下绑了石头,将你爹沉尸了。随后将他的所有东西,包括我都扔进了江里。”

汤姆陈双手紧紧攥着,“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一直跟着你爹游,快要沉底的时候,我被一股金光照射,我发现我变大了,可以托起你爹。于是我就费力的将你爹拖出了水面,放在了一个崖洞里。”

师父听完陈大叔的话,略有所思,“金光?是哪种金光?”

陈大叔回忆着,“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种光芒,照在身上很舒服。周围的江水也变得温暖起来。”

汤姆陈恶狠狠的看着师父,“不要说什么金光了!看说我爹怎么了!”

“你爹被我拖到崖洞里后,我发现他早就没有了气息。我在他身边守了七天七夜,到第八天我上岸的时候,我发现我居然可以长出手脚了。”

汤姆陈低下头,冷冰冰的说道:“那杀我爹的工头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陈大叔顿了顿,“在你爹死后的第二年。也许是报应吧。我回来的时候听见说是船翻了,被淹死在了河里。”

汤姆陈狠狠的锤了一下桌子,满脸愤怒的说道:“就这样让他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张雪看着汤姆陈气急败坏的样子,赶忙上前安慰,“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想这些了,大叔,后面怎么样了?”

陈大叔一脸深沉的看着汤姆陈,“后来我发现我可以变成你爹的模样。然后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化作你爹的样子,回来等你。帮你爹看看他那日夜思念的儿子究竟怎么样了。”

听到这里,我们在场的人都留下了眼泪,汤姆陈看着眼前这位父亲模样的妖,嚎啕大哭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歇斯底里的喊着,“爹!是儿对不起你!”

陈大叔抚摸着汤姆陈,“原来在船上,你爹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自己没读书,却养了个留洋的儿子。希望他回来以后还认这个穷苦的爹。你爹一直拼了命的工作,就是为了攒点钱给你讨个媳妇。”

汤姆陈不断的啜泣着,“我爹现在在哪?你带我去看看好吗?”

陈大叔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你爹还在那个崖洞里。不过你看之前要做好心里准备。我这个妖当得太窝囊,除了能变成你爹,其他的法术都不会。没能保全你爹的尸体。”

汤姆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别说这些了,我们走吧。”

对于汤姆陈急切的心情,我们都可以理解。出了门站在门外,师父拉住了陈大叔。

“陈公,”师父顿了顿,“不知道这样叫是否还合适。刚刚我出手伤了你,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陈大叔摇了摇头,依旧是那副憨厚的表情,“这事不怨你。你本就是道家众人,见我这妖,出手也是正常的。谢谢你刚刚对我说的话,我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再装下去也是徒劳。我只是舍不得这个孩子。”说完便深情的看着汤姆陈。

师父双手作揖,“若如他不嫌弃,我定会像亲生子照顾他。只是你还是回到你该在的地方吧。这样对你我都方便。”

陈大叔点了点头,“办完这件事,我就走,不会让你为难。”

临行前,我按师父的吩咐去了躺店里,带上了上路的东西。等我赶到码头的时候,发现他们早已在船上等着。汤姆陈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心情十分失落。而陈大叔看着眼前的汤姆陈眼里全是愧疚。

“终于来了,”师父熄灭了手中的烟杆,“快走吧,时候不早了。”

我匆匆踏上船,小船在江中缓慢的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达崖洞。

“念哥哥,”月儿拉着我小声的说道:“这汤姆陈不会想不开吧?”

我紧盯着汤姆陈,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张雪一直坐在他身边,不停的安慰着他。“不会吧,这人虽然讨厌,但心胸还是较为豁达的。况且人死不能复生,他读过那么多书,这个道理他肯定明白。”

去崖洞的水路漫长而沉闷,船上的每个人好像都各有心事。我眺望着两岸的景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到了,”陈大叔喊了一声,我们所有人都注视着眼前这个被江水掏空了的洞穴。

下船,点火把。我们小心翼翼的跟着陈大叔的脚步,慢慢往洞里走去。洞里的空间比较狭窄,只能排成一行。陈大叔走在最前面,师父走在最后。汤姆陈的脚步有些仓促,神情也有些慌张。

月儿紧紧的拉着我,不知道这丫头是怕黑还是怎么的,手心都出汗了。

“你们注意脚下,”陈大叔嘱咐道,“这路不好走,小心踩空掉下去了。”

到现在陈大叔还是那副憨厚的样子,他没害过人,也没曾想害过人。仅仅凭着对主人的衷心和感恩便来到岸上这么多次,为的就是一了主人的心愿。

洞中蜿蜒曲折的路彷佛像是走到了一个尽头,一面石墙出现在我们眼前。脚旁的小河沟也慢慢的变窄。“就是这呢,”陈大叔停住了脚步,“当年我就是在这里守护了他七天七夜。”

汤姆陈探着脑袋,像是在搜寻着他的父亲,“那我爹呢?怎么没看见?”

陈大叔放下了手中的火把,看了看汤姆陈,“别急。”

陈大叔两眼紧闭着,面部开始变幻了起来。五根如同触角一般的胡须从面部生生挤出,手臂上也开始出现了鳞片。嘴巴不停的向后拉扯,通体呈现出一片粉红色的模样。

月儿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指甲掐的我生疼。“念哥哥,我怕!”

我拍了拍月儿,“别担心,陈大叔不会害我们。”

一盏茶的功夫,陈大叔从人形变成了螈的样子。他趴在地上,身体不断的抖动着。“做人好难!”一阵低沉的声音从螈的喉腔里发出来,“当年主人被我拖到了这个崖洞,可附近的鲶鱼经常来吃他的尸首,没办法,我才出此下策。”

说完,螈拔下了它的一根触角,淡红色的血液从断面喷射了出来。“你爹就在这后面。”螈将触角插进了眼前的石壁之中。石壁的纹路像是血管一般开始显露出来,不停的跳动着。石壁开始慢慢变软,像是皮肤一般。“王道长,你请吧。”

师父听到螈的话语后,点了点头,拿出了柴刀,劈向了石壁。石壁被划开了一到口子,一丝丝黏液还在两边拉扯着。

螈这时痛苦的挣扎了一番,张雪惊讶的叫了起来,“你们看,它怎么了?”

我拿着火把靠近了螈,只见他的腹部有一条新出现的伤痕,不断的往外流着血。师父回过头来,蹲下身看了看螈,一手摸着它的头部,“你用你的身体护住了陈公,你这又是何苦呢?”

螈抬起了头,双眼看着师父,“别说这些了,我们进去吧。”

石壁的后面豁然开朗,与刚刚蜿蜒曲折的小道想比真算的是别有洞天。螈艰难的在地上爬着,每一步都留下了一道道血痕。“主人就在这里。”

我们插好火把,跟着螈来到了一个小土堆旁边。螈奋力的刨着,汤姆陈也跪了下来,用手扒着土堆。

“爹,”汤姆陈满脸都是泪,“是儿子没用!”

一会儿的功夫,螈和汤姆陈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借着火光一根白色的腿骨出现在我们眼前。

汤姆陈双手紧掩着面,不停的哭了起来。张雪走了过去,“别伤心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汤姆陈一把将张雪推在了地上,双眼通红的咆哮道:“你知道什么?你明白吗!”

我和月儿走到张雪身边,将她扶起。张雪一脸无奈的看着汤姆陈。他不断的用手刨着,手指甲里全是流出来的血。

随着最后一根白骨的被挖出,在我们面前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陈大叔的尸骨。汤姆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头不停的撞着地面。

师父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他。“你爹都已走了,你再这样伤心难过,岂不是要他在天上都不安稳吗?”

汤姆陈一下子抱住了师父的大腿,不断的啜泣着。

“来,”师父招呼着我,“把东西都拿出来吧。好好送送陈公。”

我点了点头,拿出了香烛钱纸,按规矩摆放整齐。三柱开门香、三对问路烛。月儿在一旁撕着纸钱,螈此时爬了过来,“王道长,如今主人的尸骨已找到了,我想我的使命也完成了。”

师父点了点头,“对于你的这种忠心不二,别说妖,就算是人也难得。”

螈的眼睛里泛着泪花,“多谢王道长。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师父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螈慢慢爬到了汤姆陈身边,“王道长,我说的就是他。”汤姆陈抬起了头,看着身边这等了自己数年,陪了自己数月的螈,“世上就剩下这个孩子,还希望王道长多加照顾。”

师父说道:“你大可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会做到。”

螈笑了笑,“既然有王道长的承诺,那我答应王道长的事情,也决不食言。”

螈闭上了眼睛,头顶出现了一圈金色的梵文,一股梵音回响在这洞中,螈睁开了双眼,“我走了,我很高兴能上岸见到了你,”螈对着汤姆陈说道:“希望你以后也能成为像你父亲一样刚直不阿的人。”

汤姆陈大哭着,一把抱住了螈的头部,“我爹已经没了,你就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螈蹭了蹭汤姆陈,“我也想留下来,但是我的修为所剩无几。与其赖皮赖脸的在这世上苟且偷生,还不如早日回归混沌,回到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螈头上的梵文越转越快,不停的升高。它最后深情的看了我们一眼,就牢牢的闭上了眼睛,耳边的梵音也消失了。

汤姆陈不断的摇晃着螈的身体,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你醒醒啊!你别走!”随后用力的拍打着螈。

螈还是一动不动,表情里透露出安详。

我看着地上的螈,想起平日里它变的陈大叔,那憨厚朴实的笑容又出现在了我的脑海。

月儿抱住张雪,嚎啕大哭起来。月儿不断的啜泣,引得张雪眼眶也红了起来。

师父走到汤姆陈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流完泪,就要重新站起来。”

汤姆陈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王道长,原来是晚辈冒犯了你,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师父摸出了烟杆,摆了摆手,随后对我说道:“开始吧。”

我走了过去,拿起地上的纸钱交给了汤姆陈。汤姆陈撕下了自己的衣袖绑在了头上,随后跪在地上。

一堆白骨,一个螈。这两位都是为了跪着的这位孩子。汤姆陈低着头默默的烧着纸钱,泪水滴答滴答的直落在地上。

我拿着香,绕着螈和白骨转起圈来,边插边念:“黄泉有命鬼门开,今朝只为送人来。路上鬼差抬贵手,他日好酒好菜抬。”

烟雾慢慢的笼罩了螈和白骨,师父拿出罗盘,对准了洞口。“风藏龙,水生鱼。前庭对后花,山脉傍水生。”罗盘不停的转着,最终指向了洞穴的北角。师父拿出了令旗,用墨绳在地上弹了一个十字。随后将令旗插在了交叉点上。

“你们来帮帮忙,”师父对着月儿和张雪说道,“就在这里挖个坑,将他两埋了吧。”

张雪和月儿点了点头,汤姆陈也站起身来,加入了挖坑的行列。

一盏茶的功夫,坑挖好了。汤姆陈恭恭敬敬的将他父亲的骸骨整齐的码放在了坑中。对于硕大的螈,汤姆陈转身问着师父,“王道长,这螈怎么办?”

师父抽了一口烟,沉思了一会儿,“来,王念,为师看看你的道行如何了。”

听到师父的呼喊,我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后摸出黄纸,“撼地令!水来!”黄纸慢慢飘向了空中,燃起了白色的光芒。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从洞口传来,只见一股碗口大的清水将螈的身体团团围住。水不断的抬起螈的尸体朝坑的方向移动,将螈轻轻的放在了白骨旁边。

而此时空中的黄符也差不多燃烧殆尽,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汤姆陈走了过来,“王兄,你这道法好像很厉害。”

我挠了挠头,半开玩笑的说道:“这次不是小把戏,不是白磷燃烧了吧?”

汤姆陈微微的笑了,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泥土慢慢填满了安放陈公和螈尸首的坑,一切完毕后,我们一行人出了洞窟,发现洞外已是黄昏时分。

似血的残阳倒影在平静的江面,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还是各自走着自己的航向。

师父走到我和汤姆陈中间,两手分别搭在我们肩上,“收拾心情,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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