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上门的小鬼
我们顺着声音朝门口看去，就星儿在门口拦着，没有看见其他人。
“你干嘛呢？”月儿走了过去，蹲下来身来看着星儿，“不对！”月儿扭头严肃的看着我，“念哥哥！你过来看看！”
我好奇的走来过去，发现地上有些湿润。“这光天化日哪来的水？”
“这不仅有水，”月儿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还有个东西，但气息很弱。显不了身。”
“魂魄？”我心中一紧，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痕迹，“能在白天游荡不知心中有多大的冤屈。”
“进来吧！”师父坐在椅子上，叫了一声。地上开始出现了一连串水渍，从门口慢慢的向屋里移动。
烟气不断的从师父的嘴里散发出来，“去拿点盐来。”师父收起了烟杆，站了起来。
月儿从厨房将盐罐抱了出来，师父抓起一把盐就洒在了门口的水渍上。“盐这个东西很多用处。这叫斩断回头路。”师父低着头小声的说道，随后随手关上了大门。
慢慢的，桌边开始出现了一个小孩的模样。浑身湿透，面容憔悴，仿佛随时可能烟消云散一般。
“你！”汤姆陈张大了嘴巴，“你不是洋行里生病的小孩吗？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小鬼不断的啜泣着，身体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情绪激动开始抖动起来。月儿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难过，她牵着星儿走了过去，“你怎么了？”
小鬼还是一个劲儿的哭泣，嘤嘤的声音在我耳畔回响。“是不是太虚弱了？”我突然想到，星儿才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于是我拿上了香点燃放在了他的脚下，香发出的烟雾慢慢包裹了他。他的身体也渐渐充实了起来。
“道长！”小鬼终于开口了，“你可要救救我！”
师父的眉毛向上挑了挑，“说吧！你为何会来到我店里。”
小鬼坐了下来，“我本是一孤儿，前段时间那个立德乐洋行派粥，我和几个人就一起去了。他们人很好，给我们吃的和穿的，还提供大房子给我们住。”
“这不挺好的吗？”我走了过去看着他。
“前面是挺好的。”小鬼开始回忆着，“后来他们给我们打针吃药，说是能让我们的身体更强壮一些，但后来我发现每天只要不打针就浑身难受，骨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一样。渐渐的，跟我一起去的几个人都有了这毛病，每天要去教堂才有针打。”
“教堂不是还没修好吗？你们一群小孩能做什么？”月儿焦急的问道：“又不能抬又不能担的。”
“我们不是去修教堂，”小鬼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一丝恐惧，“每天他们要求我们在教堂里静坐，什么都不用干。大约是一个时辰左右。”
“那跟你去的那几个人呢？”
“他们？”小鬼低下了头，“我最后一眼看见他们还是在三天前。那天晚上他们被叫出了屋就再也没回来了。”
“那你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疑惑的问道。
“昨天半夜里我被叫起了床，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们又给我打了一针。我好像听见他们说把我装上船，送出去。”
“猪仔！”汤姆陈一下子站了起来，用力的拍在桌子上，“想不到他们打着贸易的幌子居然做起了猪仔的生意！”
月儿看着激动的汤姆陈，“猪仔又是什么？”
汤姆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原来在南洋读书的时候就听过有人把小孩卖出国充当苦力。这些被卖的小孩就是猪仔。想不到他们如此丧心病狂居然用药物来控制！”
师父摸出了烟杆，“那你是在今天翻的那艘船上？”
小鬼点了点头，“我好像被关在一个木箱里面，当我清醒的时候发现周围都是冰冷的水。不管我怎么拍打木箱都没有人回应我。后来我就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也越来越沉。当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们站在岸边不停的往江里扔东西。然后就跟着过来了。”
师父不停的抽着烟，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只手死死的攥着。
“道长，我还有救吗？”小鬼那渴望的眼神刺痛着我。
这句话让师父抬起头来，一脸怜惜的看着他，“救？你想让我怎么救你？”
小鬼不停的摇着头，“虽然我现在跑出来了，但被他们发现的话肯定要被抓回去。道长我能在你店里住几日吗？”
小鬼的话让我们感到了惊讶，“未必他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师父从椅子上起了身，蹲下身来，“好！你想住多久都可以。”说完给我使了一个眼色，就将黄纸悄悄的贴在了他的背上。
月儿的泪水开始涌了出来，她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小鬼得到师父的应允后，开始天真的笑了起来。他没有痛苦，身体却在慢慢的消失。“认识你们真好！”小鬼回头看着我和月儿。
一盏茶的功夫，小鬼就在我们面前被师父悄无声息的送走了。“你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月儿愤怒的看着师父。
师父背着手，看着眼前的月儿和星儿，“不是每个鬼魂都能留于世上。这小鬼就剩下一丝气息，留他在世也难免受苦受难，还不如让他早点走了好，下辈子重新开始。”
去投胎要魂魄健全，差一魂或者一魄都不行。“那师父，这小鬼下辈子会投到哪里去呢？”我小声的问道。
“或许是世间其他事物吧！”师父长叹了一口气，“这辈子做人太辛苦，变成其他的也好。”
月儿嘟着嘴显然不满意师父这样的安排，拉着星儿就进了房间。
汤姆陈这时走了过来，“我一定要去洋行给这小鬼讨个公道！”
师父一把拉住了他，“你就这么去？有人会信你吗？”
汤姆陈双眼瞪着师父，“那未必就这样算了吗？”
师父的面色有些凝重，“那怎么可能！这些洋人当年占我河山，现在又来祸害我们的人！这口气一定要出！”
看着师父笃定的眼神，我的心里也激昂了起来，“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
烟气又出现在店里，师父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抓人要抓脏！我们要找到证据才能报官！这样，你们前去洋行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你跟我进屋。”师父指着我一脸严肃的说道。
进了师父的房间，师父就小声的说了起来，“这次去洋行我就不去了。我一半老头子未必有点引人耳目，再说今天在江边我也露了脸。如果一同前去恐怕他们会有所怀疑。你和陈小子过去的时候小心点，我会在店里看着你，你有什么发现在心里默念就好。”说完师父拿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符咒交给了我。
既然师父都这样说了，我也只好答应。出了门，就和汤姆陈急急忙忙的赶向洋行。
“你们去哪？”张雪恰好走到了门口，“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脚步如此慌张。”
汤姆陈现在可以说是怒不可遏，看见张雪就想告诉她发生的一切，“那杀千刀的洋行原来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玩意！”
他的声音有些大，引得一旁的人都看着我们。我害怕他打草惊蛇，连忙制止了他。“我们要去洋行，有些事情回来再说。”
张雪疑惑的看着我们，“正好啊！我也要去！刚刚托马斯派人到我家送了请帖，说是爱德华要和我商量布匹生意的事情。”
“肯定没安好心！”汤姆陈看着张雪手中的请帖一把夺了过来，“这种地方你就不要去了！”
张雪的表情显示出她越来越疑惑，“到底怎么了？”
“好了好了，”我连忙说道：“既然他邀请你，我们就一路吧！也好有个照应。再说我不是还有个布庄吗？也好去谈谈。”
张雪点了点头，“你这个甩手掌柜可算想起了你还有个布庄！干脆你卖给我得了！”
“你喜欢你就拿去呀！”我继续往前走着，“我的志向又不那里。”
原本半柱香的路程，硬是被我们活活省了一半。站在洋行面前，汤姆陈曾经那种羡慕的感觉俨然变成了现在的愤怒，“这群畜生！吃人不见血！”
“你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张雪看着汤姆陈，“也没见你发过这么大的火，嘴里还奇奇怪怪的念叨！真是奇怪！”
“张小姐，”托马斯迎了出来，“里面请！哟！陈先生和王先生也来了，快请快请！”
说实话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让我感觉有些怪怪的。汤姆陈看着眼前的托马斯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他挺起了胸膛想要上前理论。
我一把拽住了他，现在没根没据，可不能让他破坏了计划。汤姆陈扭头看着我，从他的眼神中我读懂了他的愤怒和质疑。
我们跟着托马斯再次走进了洋行。刚好看见一群小孩排着队从教堂那边走来。“这些都是被他们控制了的吗？都是将要被卖出去的苦命人吗？”我心里不断的拷问着自己。
汤姆陈没有我这样沉得住气，看见眼前的小孩他一下子冲了过去。
我惊讶的看着汤姆陈，心想：“这下可遭了！”
“陈先生，”爱德华的声音传来，“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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