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君王忌情
陆府内一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树下,几缕光线透过叶隙,斑驳地洒在地上。
廊下几个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少女走过。
“大爷和大奶奶当时脸都绿了,简直太精彩了。”
“不过好悬,若不是阿渊计划差点就出岔子了。”
“……但丹榴怎么也在屋内,甚至还和二爷……”
正是尹罗罗和桃儿她们几人。
尹罗罗却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劲,“二女乃奶接到消息后,为何不顺势放出白妙善,还将白妙善藏起来?”
桃儿顺着猜测,“二女乃奶是想帮大奶奶隐藏白妙善踪迹?”
春荷却摇头否认,“不会是这样,我听说大奶奶和二女乃奶她们姐妹自闺中就不和,怎会去帮她?”
“那二女乃奶为何要藏白妙善?”桃儿百思不得其解。
尹罗罗一时也想不明白,她走在最前头,沉眸思索,一时没有注意前方的路,直接撞到了一处坚实后背。
好硬。
尹罗罗揉揉脑门,抬起头一望。
竟是阿渊。
少年面容俊美,目似寒星,穿着一袭最简单的青色小厮衣袍,身形却挺拔如松,衣袂随风缓缓飘飞。
外头日头正烈,却仿佛照不到少年身上,他周身似乎总蒙着一层难以言表的幽寒阴影,与周围环境分割开来。
阿渊垂眸,瞧见她雪白脑门上多出的那块撞出来的小块殷红,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下。
“丹榴是你放进厢房里的?”尹罗罗一见他,问出了心里的另一个疑问,
阿渊点头承认。
“为何?”尹罗罗很是不解。
“那个放入药圃的马蜂巢上有丹榴的气味,是她害得你。”
“丹榴害我?”
尹罗罗起初不解很快又想明白了,丹榴可是二女乃奶的心腹。
梦中,她被二爷玷污,二女乃奶记恨她反复折磨她,前不久二爷纠缠她时,被二女乃奶撞见,她怕是再次记恨上自己了。
日后也要多防备二女乃奶了,她手段尤其阴毒。
尹罗罗瞥见阿渊腕间带着的狐毛革皮护腕,暂时将此事抛之脑后。
“这个护腕戴着合不合手,可还有需要改真的地方?”
阿渊垂眸打量自己的护腕,针脚稍显粗拙却很是细密,一看缝制的人就是用了心思的。
他的手腕受过重伤,即便痊愈,吹了冷风也会刺痛,但眼下手腕已经被毛皮革皮密不透风地包裹着,丁点冷风都渗不进去。
温暖而舒适。
“但眼下我没时间再动针了,只能交给春荷去做,她针线活比我更好……”尹罗罗还在小声叨叨,絮絮关心着。
“不用。”
阿渊注视着眸中晶晶亮亮的尹罗罗。
他不会就这么放过小房氏。
她所受的,他都要小房氏千百倍偿还回来。
他危险眯眼,就可惜是在山高路远的额泸州,而不是在宫中,否则他直接将小房氏的眼珠子和手爪子都砍下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动他的东西,就要承受难以承受的代价。
自从断断续续梦见过往,他逐渐恢复了记忆,虽然目前的记忆还不全。
但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脚踩落叶的异响传来,尹罗罗侧过头望去。
是龚伯父和他的随侍护卫们。
“龚……”一声呼唤还未说出口,她就止住了。
龚伯父站在那儿,却没有看着自己,而是望着身侧的阿渊。
眼神透着说不出的奇怪。
难道龚伯父认识阿渊……尹罗罗心里划过这样的念头。
那边厢,龚儒林已经无事似的迈步走了过来,尹罗罗对他行了礼。
龚儒林对尹罗罗道:“罗罗,你去将当年的庚帖取来,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需得为你主持退了和陆君之的婚事。”
“好,龚伯父。”尹罗罗应道,犹豫着看了阿渊一眼,还是转身带着桃儿她们先回星罗苑取庚帖了。
原地只剩下龚儒林和阿渊。
龚儒林又让他的随侍们退开十步之远,警戒四周。
一阵风吹来,参天古木枝叶簌簌作响,宛若琴弦悠然奏曲。
“陛下。”
龚儒林忽然屈膝,撩袍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微臣接到陛下密令,日夜兼程赶来,但还是迟了,望陛下恕罪。”
“无事。”
阿渊,或者说是赵怀渊,双手负于身后,静静望着庭院内的古树流水景致,身上仍旧是简朴的小厮服饰,周身气势已经和方才大有不同了。
隐隐有了居高临下的君威。
“朝内情势如何了?”
龚儒林顿了下,“不容乐观,许多朝臣都以为陛下已经身死,纷纷倒戈,若不是有中书令大人撑着,早已是摄政王的天下……”
“微臣不知陛下为何逗留在此,但还望陛下早日回京,稳定朝局。”
赵怀渊却翘了翘唇角,“不急。”
龚儒林下意识还想再劝,但到底还是咽下去了,他们这位陛下性格向来阴晴不定,谁也捉摸不透。
忠言谗言在他面前都没用,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又想起方才亲眼所见的情景,陛下看着尹罗罗的眼神……
龚儒林刚想开口,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更委婉的说法。
“陛下,罗罗她是微臣朋友遗孤,身世可怜,人也单纯,还望陛下能多怜惜几分……”
赵怀渊勾了下唇角,不阴不阳反问龚儒林,“中书侍郎是觉得孤会对罗罗做什么?”
龚儒林心里打了个寒战,但还是迎着头皮道:“陛下,君王忌情,还望陛下仔细思量。”
赵怀渊眸光骤冷,拉长语调反问,“中书侍郎是想管教孤?”
“微臣不敢。”龚儒林连忙低头告罪。
赵怀渊敛眉冷声道,“退下吧。”
“遵命,陛下。”龚儒林恭恭敬敬退下,直至退远,才擦了擦额角冷汗,直起腰转身走开。
心里的疑虑与担忧愈发重了。
这位陛下性子诡谲,寡恩薄情,陪在他身边的大臣尚且战战兢兢,更别提那些后宫女子了。
就在一年前,容色倾城的宓妃入宫,得了陛下青眼。
宓妃遭后宫嫔妃嫉恨,他或是下令剜了双眼,或者灌下鸩酒赐死。
后来为了立宓妃为后,摘了不知多少大臣的项上头颅,鲜血将太极殿前的石砖都浸透了。
为了宓妃,他闹得盛京腥风血雨,人心惶惶,将宓妃捧得天上有地下无。
几个月前,他带着宓妃一人,兴师动众渡江南下巡视,路过潞州。
摄政王一党谋划许久,以为能一击毙命,结果最后关头,他竟将宓妃推出来挡刀。
宓妃被一剑贯胸。
他竟眼都不眨一下,纵身反杀几人,开始逃亡。
虽然事后查出,那宓妃是摄政王一党秘密培植多年的细作,可是当年那般宠爱的女子……一眼不眨地推出去挡刀,几乎与冷血野兽也是无异了。
若是他对罗罗真的动了几分心思,那罗罗未来也真的不知会怎么样……
龚儒林浓眉紧锁,深深担忧。
留在廊下的赵怀渊,望着院中零落飘下的碎叶,眉心轻蹙,脑中也在思索龚儒林方才的话。
君王忌情。
他动情了……对尹罗罗?
但他觉得那不是情爱,像是对他豢养的那些虎豹一般,只是一时兴起的喜爱,和不喜欢自己东西被其他人侵占的独占欲。
像他这样的人,情与爱这两个字遥远得像个笑话。
但……还是应该疏远克制一下了,贪恋那些零零碎碎温暖也会让人堕落。
他这般想着。
-
暮云斋内。
陆君之浑身瘫软躺在床榻上,只觉生不如死。
前途完了。
名声也完了。
他过去二十年的寒窗苦读,付出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什么都没得到。
可他心里却还是有股深深的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沦落。
有没有人还能拉他一把……
恰在此时有小厮扣门,进门想要禀告,却被书意劈头盖脸呵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拿那些杂事打扰公子?!公子眼下需要休息!”
险些被轰出门外。
那小厮委委屈屈地道:“是贺大人让奴才传的话,说有贵客想让大公子见一见……”
贵客……
陆君之忽然睁开眼,想起之前酒局上贺承允承诺过会给他介绍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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