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再见,再也不见
第七十八章 再见,再也不见
黄花绝没有想到过,她有一天会和许章熙订婚。
这种像是美梦成真一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黄花觉得此生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虽然许章熙与她的订婚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实际上却是一种妥协和将就,许章熙对她从来只有发泄,至于爱,是一丁点都没有的。
或许,有那么一点可怜吧。
凭着这一点可怜,黄花觉得已经足够了。
许章熙可怜自己就已经是她最大的心愿了,他可怜她,所以会对她心软,还有什么可以乞求的呢?
吴宇对许章熙的所作所为,黄花既是知情人,也是当事人,她是“帮凶”,她既出于无奈,也出于占有欲。
许章熙本来是天上的明月,但是这一轮明月自甘堕落,就算如此,他仍然是明月,洁净、冰凉、高冷,挂在夜空中使得星星黯淡,抬头望一眼便看见。
黄花是一个生活在沟渠中的人,她对这样一个男子的抵抗力等于零。
当吴宇把自己送到许章熙床上的时候,黄花是没有选择的,如果她想继续再那个圈子里面混的话,她只有乖乖听话才不会被踢出去。她的可替代性太高了,吴宇随时都能找到更好的女人来做这件事。
而且,黄花只要做了,吴宇还答应创造机会,让黄花搭上殷正夫这辆顺风车。
成为名正言顺的殷太太,这个诱惑太大了,黄花没有理由拒绝。许章熙并不是那种轻易就能够让人靠近的人,他身上带着那种冷冰冰的气息,永远摆出来一张没有表情的扑克脸,仿佛你欠了他几个亿一样。
这样的一个男子,别指望他会去讨好一个女人,更别指望他会对一个露水之缘多么好。
但是,许章熙念旧情。
所以,他不会轻易对别人太狠,黄花就是占了这个便宜。
她为许章熙生下了两个孩子,但是许章熙从来没有承认过黄花的孩子是自己的。那两个孩子是一对双胞胎,黄花是在嫁给殷正夫之前就生下来的。
自从孩子满月之后,许章熙就将两个孩子带到了其他地方抚养,他们不被允许和黄花见面。许章熙威胁黄花,如果殷正夫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情,那两个孩子就会死,黄花只得听许章熙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实上,许章熙对黄花的要求就两个,还有一个就是照顾好殷殷。
黄花嫉妒殷殷,她把殷殷毒哑了一段时间,所以许章熙才会大发脾气,去到殷家把黄花打了顿,毫不怜惜。
自那之后,黄花被许章熙关在酒店里,他随时都可能会过来找她,而她随时都要准备好见他,然后按照许章熙的要求,做好一个情人的本分工作。
许章熙擅长虐待别人,也虐待自己。
他虐待黄花的身体,也虐待黄花的精神,但是他是怎么虐待自己的呢?
黄花知道,许章熙自觉罪孽深重,所以他从来不笑,从来不让自己过得轻松和幸福。好像只有如此,他的心灵才得以赎罪。
许章熙此时静静躺在床上,他身上还穿着晚宴上的晚礼服,规规矩矩的法式衬衫和领带加燕尾服,虽然不是真心要订婚,虽然只是走个流程,虽然只是演一出戏,虽然不曾为此兴奋激动过,但是戏服也是有好好地穿着了……
黄花的眼角闪过泪光,她为许章熙脱掉鞋子和西装外套,解开领带和衬衫纽扣,把衣服下摆拉出来。之后,再帮他盖好被子,还在床边枕头柜上留了一杯水,墙角的壁灯没有关掉,加湿器打开了。
做完这一切,黄花去了隔壁睡房休息。
……
殷殷没有参加许章熙的订婚晚宴,她没有理由去那里,她要大家知道,她已经和许章熙没有什么关系了。
如此,可以各自安好,相安无事。
时间一点点逝去,看似遥远的一段路,其实并不漫长,一晃一晃就过去了。
殷殷一个人住在四川北路,按部就班地学习、补课、考试,过年的时候也是只有自己和徐阿姨在一起过。
许章熙叫姜潮送了许多水果、蔬菜、零食、酒水饮料和肉,还有各种新奇的玩意,钱也给了很多,但是他人没有来。
殷殷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许章熙了,他最近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哪里都没有他的消息。
或许是殷殷没有花心思去找,她不知道殷氏集团成功地拿下了兴建新机场的竞标,许章熙去参加了庆功宴,还参加了剪彩仪式。
这些新闻都藏在新闻里,没有头条,但是也是报道过的新闻。
他离开之后的头两个星期,殷殷真的很不习惯,难受得要命,孤单得要命。甚至,前三晚,她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忍不住哭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哭得那么伤心,也许是依赖惯了,许章熙不在,殷殷难免有一丝被人遗弃的悲凉之感。
但是,这种极度强烈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繁重的学业占据了殷殷所有的空闲时间。她逼着自己不要闲下来,一闲下来必定是要难过的。
之后的日子,殷殷看似过得很充实,但实际上,殷殷仍然是不是会想起许章熙。
一开始,许章熙会每天打电话过来关心她,但是这样的关心在持续了两个星期之后就渐渐降低了频率,变成几天一次。
再后来,许章熙便消失了一般,几个星期都不见有电话来。只是每个月的生活费还是按时打到殷殷的账户上,钱财准时到来,应该也是一开始就设置好账户了才这样吧。
许章熙那样忙的人,应该不会傻到每个月去转账一次。
殷殷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开心还是难过,明明一开始是自己叫许章熙走的,现在真的他走了,她又开始怀念和不舍,这样浓稠的情绪就像是一个黑洞一样把殷殷吸了进去。
如果她可以逃脱的话,她就真正地自由了。
可是,她不能!
殷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什么东西都想要占有,所以才会这样不能感到满足?
一连几个月,殷殷对许章熙的思念都没有彻底灭绝。
有些人是注定要刻印在心坎上的,他的出现让你欢喜,他的离去叫你心碎。
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又总是觉得他做得还不够。
只有当他离开你,你才知道自己埋怨自己没有抓住他的手。可惜,那时已经太迟了。
殷殷按部就班地上学,时光飞逝,很快,高考倒计时就来到了终点。看着那个数字从一百慢慢变小,从三位数到两位数,再到一位数,看似遥远,又好像只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当时间倒数结束,人站在那个时间和地点,总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好似什么都已经发生过了,但是好似自己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地来,孑然一身地去。
就像是一段关系走到了尽头,无论你多么缅怀,多么不舍,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兜兜转转,终于还是结束了。
你希望可以重头开始,但是却回不去了,留下在心里的只有遗憾和满腔的意难平。
一转念,他跟她就这样错开身,她只有在若干时候之后才真正明白,自己是永远地失去了他。
当初,还以为某一天还会有逆转。
但是,直到时间渐渐向前,他还是没有回头找你,你也没有去找他,这段关系早就到此为止了。
纵使你还是百般意难平,但是这种愤恨也只能自己一天天消化。
再怎么耿耿于怀,你也得接受这种结果。
也许,在某些傻乎乎乐观主义出现的时候,你会以为事情会出现转机,你们会幸运地展开续集。下一秒,连你自己也会发现,这种想法是多么天真。
高考前一晚,殷殷收到一份包裹,里面是各种照片,各种证据。
殷殷把那些东西看完了,她哭了一会儿,只哭了一会儿,就把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个文件袋全部都放进了碎纸机中。
她不知道是谁苦心积虑在那一天把这些东西寄到家中,也无暇去揣测这个人的用意,但是殷殷没有大动干戈,只是很冷静地把它们粉碎掉了。
不可否认,殷殷看见许章熙和黄花的照片的时候,她的心是完全地灰了,冰了,死了。
但是,殷殷转念一想,她的心不值得为他们心死。
她恨,恨许章熙的狠心,恨他早有预谋。
那是一个无法忘记的夜晚,一个叫人彻底寂灭的夜晚。
殷殷没有时间和勇气去求证,她不愿意去相信事情是真的,也没有力气去证实真相是相反的……无论是真还是假,殷殷都觉得她不介意了。
那一晚,殷殷觉得自己死了一遍。
死去一回,殷殷她又重生了。
从何时开始的呢?从何时她的脑袋开始这么冷静,这么拎得清?
她说不清,但是伤过一遍的人都学得特别快。
事情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人都习惯性欺骗自己,对事实真相视而不见,等伤过一次心了,伤得遍体鳞伤了,那一层滤镜才会从你脑海中消失。
这个时候,你才看得清楚他人,也看得清楚自己。
不过,殷殷很勇敢,她对自己说没有关系,等高考结束之后,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理清事实真相。现在不急,事情总得分个轻重缓急。
殷殷走上考场的时候,许章熙没有出现,他似乎是没有打招呼就自己决定要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一样。
六月的雨,从来不曾失约过。
牛绳粗的雨倾盆而下,天空好像是撕裂了一个口子,闪电,打雷,轰隆隆的天际有一个巨大的伤口,各种委屈和苦楚都借着漫天的大雨倾诉出来吧……
殷殷仿佛在听自己在哭泣,那天空是知道自己的心事么?不然,为什么那闪电是那么骇人,那雷声是那么惊心,那雨声是那么凄楚?
六月的日子,有些沉重。
一场考试之后,何去何从,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伴着铺天盖地的雨声,殷殷在第三十一中的教室里写完了考卷。
她十二年的读书生涯到这里是一个总结,殷殷写在试卷上的一字一句,像是写了一篇日记,自述这些年来她做过了什么。
但是,她认识了谁,发生了什么故事,有过什么样的心情,试卷上只字不提,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
那些未能够写出来的心事,全部留在了那两天的大雨中。当收卷的铃声响起,一切都结束了。
云收雨歇,太阳从云层之后露出头来,所有的雨滴都被阳光蒸发掉。
还是忘记了吧,记得这些东西只会增加前行的负担。
殷殷考完了高考,当晚,她默默从欢呼的人潮中退出来,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家中。
心里知道这是在告别了,忽然天地都昏暗了,心里知道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全身都在哀悼,哀悼失去的一切。
殷殷走在那条无比熟悉的路上,每一棵树木,每一个路口,都突然之间变得陌生起来。
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才发觉过去都没有好好地看清楚,知道即将失去了,才想到要仔细低看清楚它们的模样。
这是早已知道的告别,而有一些人和事,你说过了再见,但是日后却发现“再见”也难了,那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没有再次了。
回到家,殷殷昏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又是黄昏,殷殷莫名竟然生出了隔世之感,世界好像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了。世界变了吗?世界没有变吗?
殷殷不知道,她感觉世界变了,但是烦人的是,她还是那个自己,摆在自己面前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减少,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减少。
简单地洗漱之后,殷殷准备要出门了。
许章熙在门口等殷殷已经等了一整个下午,昨天晚上,殷殷考完试之后就给徐阿姨放了一个长长的假期。她要一个人呆着,谁都不要来打扰她。
殷殷想着,这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够了。
那些糟糕的事情,她会一件一件解决掉,许章熙和黄花的事情,还有父亲的死亡,她会一一弄明白事情的真相,绝对不会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活下去。
或许,因果已经说不清楚,但是这不代表她可以不去试着挖掘。
殷殷出门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她会遇见许章熙——一个已经消失了大半年的人。
他又开会了原来那一辆洋红色的法拉利超跑,那抹颜色还是那么耀眼,叫人无法忽略,像极了许章熙这个人,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殷殷关上大门,她没有叫许章熙进去的打算。
向着他走过去的时候,殷殷以为自己会失态,但是她表现得比自己想象中要沉稳和平静。
原来,时间真是一剂良药,它可以治愈所有的心痛和仇恨。
过往的疼痛到了今天,都被时间以疤痕加冕了,到最后,心也不会像当初那么疼得要死。殷殷以为自己是一个不能承受刺激的人,事到如今才恍然大悟——不是自己不能承受刺激,而是有人替自己拦住了那些打击。
当那个人退开或者反戈相向的时候,就算以为自己多么弱小,自己也必须勇敢地拿起武器武装自己。
没有一直退后的道理,退后可以退到哪里去?身后不是天堂,是地狱和深渊,深不见底。
殷殷没有出声和许章熙打招呼,她只是静默地朝着许章熙走去,没有回避也没有闪躲,如同她天生便是如此地勇敢,天生便有直面生活真相的勇气。
许章熙靠在车身旁边,他双手下垂,一只手抵住车身。
太久没有见过面,殷殷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场景下相遇。
他好像变了,不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许章熙了,变得更加沉默,更加狠戾,更加无所谓和无顾忌了。
这只是殷殷的直觉。
但是,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确。
殷殷走得近了,许章熙对她微笑,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打招呼,说什么都好似不太对劲,说什么都无法戳掉那一层时间打造的隔膜。
已经不可以再回头了吧,殷殷想,只要那种存在隔膜的念头存在心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永远都回不到过去了。
不——他们的关系早就回不到过去了,从许章熙决定做下那些事情又决定瞒着自己的时候,就回不去了。
与其在未来的某一个日子才发现真相,殷殷宁愿现在知道,早一日知道,少一点恶心,早一日成长,早一日冷漠起来。伤得越早,越早成熟。
“吃饭了吗?”许章熙开口问道。
在听见许章熙声音的时候,殷殷整个人都恍惚了一秒。
但是,很快,她找回了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忘记昨日的眼泪和失眠的夜晚。面前这个人,他不值得自己原谅。
回头路,殷殷从来不屑于去走。
同样的痛苦,只需要领受一次便够了,她已经得到教训,得到了领悟。
殷殷把自己看得清楚,也把许章熙看得清楚。
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欺骗,而许章熙却欺骗了自己这么久。
他竟然能够一边欺骗自己一边情深款款对自己百般照顾,是以为他伤她伤的不够深吗?殷殷忍住了那股朝许章熙掌掴的冲动,一句话都不说。
许章熙垂着眼微微低着头,问了一句不太相关的话:“你考得好吗?”
殷殷觉得荒谬,因为她考得好不好都已经和面前这个人没有关系了,好,如何,不好,又如何?
好与不好,都与你无关,为什么还要关心她?这样会使她好过么?
殷殷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说,只怕一开口就难以收住。
“你找我什么事?”殷殷的声音没有起伏,没有笑和欢喜,只有淡淡的灰色。
一切不言自明的事情都没有必要再次确认一次,但求可以快点结束,然后一别永宽。
“我……想找你说点事情,你吃饭了吗?”许章熙说。殷殷不知道许章熙为什么对她吃饭没有这个问题那么执着,她不太想跟他待在一起,更别提跟他一起吃饭了。
“有什么事情你就在这里说吧,我等一下还有事,就不跟你去吃饭了。”
殷殷拒绝了,她甚至对许章熙要说的话都没有兴趣,真想现在就跑掉,真想以后都不要再见到许章熙。
“殷殷……”许章熙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但是他不得不来,不得不说。
虽然道歉没有用,许章熙还是来了。
他其实也不是来道歉的,他也没有对殷殷说抱歉的打算,有些话说出口才真的是混蛋。
语言有时候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可以救一个人,有时候也会杀死一个人。
比如,如果许章熙对殷殷道歉,殷殷的心上就会被再捅上一刀。“我来,是想把一些东西还给你。”许章熙说。
殷殷没有搭腔,她确实是有很多东西在许章熙那里,他今天不来,她也要过去找他要回来的。
许章熙弯腰,从车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子,很厚,里面装了很多东西,殷殷大概也能够猜得到里面是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礼盒,淡蓝色的纸盒。
“这是你父亲公司的股份,我还给你,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你自己收好吧。”
许章熙把牛皮纸袋子递给殷殷,殷殷沉默地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你生日那天送你的礼物,之前一直没有带过来,收拾房子的时候看见了,也带过来给你。”殷殷想起了那个皇冠和那两颗钻石,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时间才过去了多久啊?
像是一辈子都结束了,可是明明一年都不到。
殷殷麻木地捧着那个淡蓝色的礼盒,不知道应该对许章熙说些什么,说“谢谢”没有必要,说不要也太便宜他了。
殷殷不说话,许章熙也沉默了,他没有别的话可以对殷殷说,能说的也只有告别。
“我走了,快点拿回家放好吧。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去找丁景辉,这是他的联系方式。如果你不喜欢找他,你也可以去找李洛。”
许章熙说完,把丁景辉的名片放在装着皇冠的礼盒上,殷殷仍然是一句话都不说,她就那样看着他衣服上的一颗袖子,出了神,什么都讲不出来。
许章熙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几秒钟之后,他转身上车。
洋红色的法拉利转了一个弯,离殷殷的视线越来越远。
一阵风吹来,将丁景辉的名片吹到地上,殷殷转身,她始终还是和他踏上了两条方向相反的道路。
再见,三哥。
再也不见,许章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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