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说谎

第六十八章  说谎

这个北方城市的冬天和苏城的冬天很不一样，一处干冷，一处湿冷，都不好过。

许章熙的鼻子有很严重的过敏性鼻炎，出差过来的第一天，下了飞机就有反应。

翌日清晨，许章熙一起床就觉得很不对劲了，一开始是一般鼻炎的正常反应，但是后来就开始猛烈地咳嗽。

拉开窗帘，屋外灰蒙蒙的一片。

雪停了，风也停了，天空阴沉，厚厚的云朵挤压着城市上空的天际线，使人感到有些气短。

许章熙对着纸巾咳嗽，纸巾上见血了，猩红的血触目惊心。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脸色一沉，轻轻将手里的纸巾一卷，丢进了纸篓。今日是最后一天竞标，竞标的结果将在一周之后宣布。宣布结果之前，风云变幻，变数很多。殷氏集团上上下下几万人都在看着，如果拿下这笔订单，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就像是几万人都吃下了一颗超级强效的定心丸，公司如果发展顺利，大规模的裁员就不会发生，未来几年的生活是有保障的。

许章熙还记得，第一天上任董事长的时候，秘书在介绍公司的概况，“殷氏旗下的几家子公司中，管理人员只占员工总人数的百分之十，剩下的全是在工地上施工、监管的一线员工，在本企业就职的平均工龄是九点七年。今年新招聘两百名工程师，一千名施工人员……”

最近行业不景气，业内裁员事件频频发生，如果殷氏拿不下这块蛋糕，估计最迟到明年春节以后，公司也要裁掉一批人的。

所以，这笔业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许章熙换好衣服，用了秘书拿回来的药，感觉已经好多了。

秘书有好几个，一个负责文书工作，一个负责日程安排，还有一个负责生活起居和，三个都是年轻的女性，名校毕业，都是殷正夫以前的助手，到了许章熙这儿，他没有换人，接着继续用了。

几个月下来，没有什么不合适，磨合了一个星期之后，大家彼此都熟悉了起来。

殷正夫的突然去世，并没有给殷氏造成太多实质性的伤害。

公司股票经历了一个小幅震荡，公司的市值因此受到了影响，但这些对殷氏集团来说无关痛痒。许章熙在接手殷氏之后，对殷氏的管理层没有大开刀，只是根据公司的发展战略做了轻微的调整，人事变动微乎其微。

这一次风波之后，殷氏在许章熙的带领下走上了一个新台阶。许章熙以二十四岁的年纪担任一个大型上市公司董事长，这在财经界也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连带着原董事长殷正夫的死亡。

有一个垃圾小报编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故事，其中的阴谋和较量简直堪称现代版的阿加莎小说故事再现。

其中，有大量篇幅和版面都在描述许章熙的野心和计谋，该份报纸将许章熙描述为“凶手”和“刽子手”。用词颇为大胆和不负责任，总之，为了吸引人眼球，怎么劲爆怎么来。

这篇报道出街之后，各大媒体像苍蝇一样围了上来，每天都有记者要求采访，殷氏的公关部门绞尽脑汁，公关部长费力将消息压了下去，但也只是按下葫芦又起瓢。

最终，还是许章熙亲自出马，才将此事平息下去。

至于他使了什么手段和方法，没有人知道。有人说是砸钱了，也有人说是用了暴力手段，各种猜测满天飞，但是只是猜测和谣言而已，没有人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许章熙做了不好的事。

可是，他确实是将这件棘手的事情搞定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反对和捣乱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一切不平和的因素都销声匿迹了。

唯独有一点别扭的地方在于，其中一个姓陈的秘书对许章熙有意思，她表现得太明显了，不仅是许章熙，连她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太大胆了些。

但是陈秘书的表现有些怪异，除了明目张胆的勾引和暗示，丝毫没有一个女性喜欢上一个男人时的那种矛盾和羞涩。

陈秘书在穿着打扮上突然改变了风格，她以前走的是性感风，许章熙上任之后没多久，她就改成了淑女风，时不时借工作之便创造和许章熙身体接触的机会。许章熙一开始不动声色，后来，他偶尔竟然也开始接招了。陈秘书主动出击十次，许章熙有两三次会给予一定的回应。

一次，陈秘书在SeventyTwo见到许章熙，还借着机会非拉着许章熙喝酒。许章熙嘴角微微扬起，二话没说，点头答应了，两人找了一个位置好一点的卡座，点了一瓶上好的洋酒。

聊天期间，陈秘书只说了两句话就不吭声了。

许章熙也不管她，连问都没有问，甚至心里面还冷笑了一声，他没有起身走掉。欲擒故纵，这种招数，根本没办法撼动一个对你没有感觉的男人。

陈秘书灌了几杯酒，许章熙提醒了一次，但是没有出手拦着，陈秘书便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两人都不说话，而男人对面的女人大有不醉不归的意思。喝着喝着，陈秘书掉了眼泪。

男人都舍不得女人掉眼泪，更看不得女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可是许章熙不是那样子的男人。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他的心挺硬的，五毒不侵，百毒不入，什么东西都震撼不了他，感动不了他。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冷清和绝情的人吧。

哭了一会儿，对面的许章熙默不作声，只是在对面的人抽泣时递过来一盒抽纸，说：“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点。”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许章熙一点都不给陈秘书面子，但是这也符合许章熙平日里行事做人的风格，他要是太热烈，他要是热烈得起来，那他就不是许章熙了，演戏的那个便是他了。

所以，陈秘书还挺满意的。

她以为，许章熙这个表现就是正常的表现。他肯过来跟自己喝酒，就是已经上钩了，至于能不能钓到这条大鱼，且看她怎么操作吧。

她先是哭了一会儿，许章熙不说话，她便默默地喝酒，既然对方喜欢沉默，那她就不好太过聒噪，免得对方反感。但是，她又有话要讲，必须要讲，不讲的话，怎么钓鱼？

喝了半瓶洋酒，陈秘书开了腔，这回倒是没有哭，但是她讲起话来，也差不多是随时就要哭出来了。

“对不起，许董，让您见笑了。我实在是忍不住，男朋友昨天跟我分手了……我真的不懂，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还是只是我碰到的男人这样？”

话毕，她抬眼目光灼灼地望着许章熙，迷离的眼神脆弱得令男人心生怜爱，定力不好或者是缺少经验的，又或者是居心不良的，或许早就把人哄到酒店去了。

许章熙不一样，他只是好奇，对方究竟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而已。

当晚，陈秘书装醉，被许章熙送到了酒店。

陈秘书揽着许章熙的腰，许章熙没有表示反对，他甚至主动伸手去扶住走路不稳的她。

酒店就在seventytwo对面，穿过一条马路在走一段路就是了。

许章熙不是走路过去的，他把杨秘书带到seventytwo的地下停车场，把醉醺醺的女人塞进车里，然后自己坐进驾驶室，又帮对方绑好安全带。

这中间，陈秘书趁机有意无意地亲了许章熙的脸，她一低头就把唇贴到了帮忙系安全带的许章熙侧脸。亲完之后，兀自笑了笑，但还是有些许僵硬。

别人看不出来，许章熙不可能看不出来。一个女人真正喜欢一个男人的表现，无论这个女人的性格、家庭背景和人生经历等等有什么不同，演戏和真情始终不一样。

许章熙太明白什么叫做逢场作戏了，这一招，他以前用得可溜了，在祖师爷面前耍功夫，不怕死就来喽，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干嘛。

车子开出去，很快就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开房间用的身份证是许章熙本人的，一男一女，一个清醒一个醉酒，场面一度尴尬又暧昧，极其引人遐想。

在酒店房间里面，事情就没有路人所想的那么旖旎了。

许章熙把陈秘书仍在床上，自己甩掉了一个包袱似的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许章熙说：“杨秘书，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话一说完，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只是呼吸声由粗重变成了无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许章熙驻足停留，她在用这种方法挽留许章熙，她成功了。许章熙松了松领带，走上前去，预备帮忙把被子盖好，他就打道回府。

“我真的得回去了，不可能留在这里陪你的，你自己在这里睡一觉，实在难受不想来上班就跟人事请个假，我批准，给你带薪假期出去旅个游，散个心再回来，好吗？”许章熙说得很温柔，任谁听自己老板对自己说这种话都会感激的吧？

陈秘书也不例外，她此时也不再装醉了，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发现那张动人心魄的脸就在自己面前，顿时呼吸都停了，只有吸气，没有呼气。

这是第一次，陈秘书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脸。

那一刻，说不心动是假的，说不喜欢也是假的。

“许董，您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我能不能求求你，就今天晚上，陪我一会儿吧？好吗？我求求你啦……呜呜……”

许章熙：“……”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个套路的重头戏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来了，许章熙默不作声，陈秘书不肯轻易放过，都到了这里了，岂有放弃的道理，先拖住许章熙再说。

其实也不必拖，许章熙自己已经决定留下来了，不然这会儿他不可能还留在这里。

“你要去洗澡吗？”许章熙问。

对方听见这句话没有不明白意思的道理，陈秘书立刻就娇羞地笑了笑，对许章熙轻轻柔柔地说了句：“好啊，那你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我怕你等我进去浴室，然后你就跑了。”

许章熙起身，朗声说道：“不会，要走的话我留不到现在，你去吧，我出门之前洗过澡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不会跑，放心。”

思索了一下许章熙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事实上，她没有选择，除了相信还能做什么呢？他愿意说这样的话，已经算是胜利了。

“那我不关门，可以吗？”

见许章熙面色一沉，她低下头，委屈巴巴地说：“我真的怕你会走嘛，而且我知道，许董一定不会来偷看我的，所以我……我才……”

“去吧，随你关不关门都好。”

说罢，许章熙果真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拿起了遥控器，给人的印象和感觉就是，他今晚真的要留在这里过夜。

许章熙拿着遥控器选台，最终选定了一个体育频道，电视上在回放一场篮球比赛，A省苏商银行队对阵隔壁省的省队，比分悬殊，苏商银行队将对手甩在身后，遥遥领先。

许章熙发觉陈秘书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回头一个眼神，有些无奈地对她温柔笑了笑，说：“怎么了？不会洗澡，要我帮你？”

“不不不，我现在就去。”一句话把陈秘书堵得脸颊绯红，她立刻转身就飞奔进了浴室，而且，还自觉地把门关上了。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水声。

这一个澡，洗了半个钟才结束，陈秘书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许章熙还在，她稍微放心下来，但是这只是成功的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最重要的。

许章熙把腿翘起来摆在桌上，黑色长裤下包裹着修长笔直的大长腿。陈秘书看着不远处那个姿势休闲的男人，感觉像在做梦，同时心里又不停地打鼓，心跳太快了。

她第一次做商业间谍，对手竟然是这么一个神一样的男人，她学的套路有一些就用不上了，而且有时候完全看当场发挥的效果和运气。真是叫人头大！

洗完澡，穿着浴袍的陈秘书一头褐黄色长发松散开来，和平日里穿着小西装、高跟鞋和盘着头发化着妆全副武装的陈秘书没什么不同，还是那个丰满美艳又有些笨拙的陈秘书。

电视机里还在回放那场篮球比赛，此时到了中场休息时间，电视上开始播放广告。

许章熙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穿着浴袍刚刚出浴的陈秘书，“洗好了？”

陈秘书缓步走过去，“嗯，我洗好了。”

她坐在沙发上，离着许章熙还有一段距离，许章熙没有动作，她便主动地越靠越近，渐渐地，她的身体和许章熙的只剩下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距离。

许章熙没有反对，只是认真地看着电视上的篮球比赛，陈秘书把脑袋搁在了许章熙的肩上，他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

陈秘书心中暗暗高兴，她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呢。

电视上的篮球比赛打得正是你来我往，比分胶着的时候，陈秘书不喜欢篮球，对篮球没有兴趣，但是碍于许章熙的兴趣，为了讨好他也只能跟着看。

“许董，你支持哪一边？”

许章熙侧头，“嗯？我支持苏商银行队，这还用问吗？”

说着，许章熙颇为轻浮地摸了一把陈秘书干干净净的小脸，“等我一会儿，我看完球赛，好吗？你要是无聊，就先去玩会儿手机，或者叫点好吃的垫垫肚子，饿不饿？”

陈秘书这会儿哪有心情吃东西啊，大晚上的，而且她等着套话呢。

“我不去，我就在这里陪你。”她说。

许章熙轻声笑了笑，说：“好，那你就在这里陪我吧，比赛还有一节半，就快结束了，不要心急哦。”

“嗯嗯，我只要你在这里陪我而已，我不是很困，不会着急的……嘻嘻，许董，你真贴心，我真的很羡慕你以后的女朋友。”陈秘书歆羡地道。

许章熙嗤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是在认真看球赛，他大侄子李煜再苏商银行队打球，打的是小前锋的位置。

A省省队赞助商是A省著名的民营银行苏城商业银行，所以球队的名字也冠上了苏商银行的名字，基本上联盟里面每一支球队的名字都是这样，省名加上赞助商名字。

这场是决赛，赢的那一队就是今年联赛的总冠军。

冠军奖杯是翡翠做的一个鼎，价值几百万，分量还挺重的。

许章熙没有跟陈秘书解释他的大侄子李煜在苏商银行队打球，事实上，他只是揽着她的肩，专心地看着比赛。没有必要做的事情，许章熙从来不会花心思和力气去做，蠢人才多嘴多舌，聪明人都知道少说话。

摄像机镜头偶尔给到球场边上的教练和替补球员，许章熙在苏商银行队的替补席上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他和殷殷在四川北路的邻居——梁汝汉。他混在一堆老球员中间，完全没有首发上场的机会，只能在首发球员累极了才有替补上场的机会。

许章熙无声地笑了笑，心里的感情还挺复杂的。

脑海中无端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分明还是一个毛头小孩子，居然对他说：“不介意的话，抽我的吧？”

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四川北路的家门口，骑着自行车的他分明也还是一脸青涩的样子。一转眼，竟然就出现在这种男人的游戏里。

许章熙还真是觉得自己以前小看了这位男孩子，殷殷的同学里面，不仅有爱散布谣言的人，还有这种低调又令人惊喜的存在，许章熙的心情顿时明亮了不少。

虽然梁汝汉现在没有多少的上场机会，但是许章熙看好梁汝汉未来的表现。本来，可以选上省队就是很不错的苗子。

许章熙看比赛看更加认真了，几乎是忽略了旁边女秘书还穿着睡袍坐在自己旁边。到了第三节末尾，梁汝汉终于有了宝贵的上场机会。

他打的是后卫的位置，一上场并没有很突出的得分表现，可以说是一分未得，但是防守做得尤其出色，上场两分钟就给了对方两个盖帽，将对方的球拍掉了。

第四节比赛，许章熙没有继续看下去。

第三节比赛一结束，许章熙就起身将身旁的女秘书抱了起来，怀里的人惊呼了一声之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娇娇地说：“许董，我害怕……”

许章熙听了只觉得好笑，但是他没有戳穿，只问道：“怕什么？你不喜欢我留下来吗？”

“我当然喜欢了，但是我很紧张。”

电视机没有关，解说和观众的呼声仍然不断从电视机里传出来。

Kingsize的大床上，许章熙掐着女秘书的脖子，没有使劲，只是似是调笑一样轻轻掐着她，“你喜欢我？”

女秘书的眼睛闪了闪，而后承认道：“嗯。许董真讨厌，明明都知道了还问。”

许章熙没有说话，女秘书又说：“对不起，我刚刚说跟我男朋友分手的事情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许董，你……你太好了，我对你……是认真的，你相信我。”

许章熙冷笑，“说谎。”

“我没有——”

女秘书面色发红，许章熙手下使了劲，“怕死吗？怕死就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他松开手，女秘书有些难受地咳着。

“说！”许章熙冷喝一声。

“是朱玮民。”

“说清楚一点。”

“他是市场部的副总监，他手里有我的把柄。”

“继续。”

……

那一场篮球比赛是在苏城体育馆打的，苏商银行有主场优势，现场观众都是苏商银行队的粉丝。

对手每次站上罚球线，主场观众一片嘘声。苏商银行队的每一次进球以及每一次成功的防守，都能收获如雷贯耳的掌声和欢呼声。

这场比赛，最后以苏商银行大比分胜利结束。电视机里，观众和解说以及获胜的球队在庆祝得之不易的胜利，全场沸腾，而落败的哪一支球队黯然离场。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许章熙、姜潮和陈秘书本人，因为陈秘书在公司其他同事面前还挺正常的。许章熙没有戳穿，他反而一直在配合她演戏，有时甚至还放点钩子，诱敌深入。

这一次，三个秘书，许章熙只带了陈秘书。

出差当晚，天降大雪，飞机一直在附近城市上空兜圈子，降落之后已经快天亮了。折腾了一宿，三十几好人困得睁不开眼，竞标是在第二天早上十点，大家到了酒店洗漱之后休息了几个小时，马上就要准备竞标的事情了。

许章熙起床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半，他只睡了一个小时。

天色未明，近处还是能看得出来空气不好。

两年前，许章熙的过敏性鼻炎就是在这个地方开始发作的。离开这座城市之后，他去了空气质量较好的地方，一直都没有什么事，这次旧地重游，鼻炎就发作了。

酒店餐厅，市场部副总监朱玮民问道：“许总，您想好了吗？”

许章熙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对上了朱玮民带着微笑的圆脸，“我想好了，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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