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你是个罪人
一天一夜之后，王明泰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他环视了周围一眼，问：“我这是在哪里？”
曾宗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大掌柜，你在济世堂。”
这几天，遵照王冯氏的指令，他和王鞭杆两人轮流照顾病人，白天黑夜的很辛苦。
高银兰拍了一把大腿，说：“王大掌柜，你终于活过来了。”
得知王明泰那天去乌兰山是为了搭救小杏花而中的黑枪，她心中五味杂陈。
天底下还有如此痴情的男人，少见。
感叹之余，催促丈夫李先生一定要救活这位情种。
看着苏醒过来的王明泰，高银兰暗暗吐出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工夫，曾宗源把一碗温开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了王明泰嘴边。
“大掌柜，你喝口水。”
高银兰也劝道：“快喝点水，对身体好一点。”
王明泰裂开嘴角笑了笑，喝了几口水，又问曾宗源道：“曾先生，绝渡老和尚呢？”
“他昨天晚上有事情先回了盘龙寺。”
“李先生呢？”
“他刚去了前院。”
王明泰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绝渡老和尚及时将他送到济世堂，自己那天就有可能死在了乌兰山。
再如果不是李先生医术高超，自己也会死在野麻滩。
这两个人是他的救命大恩人。
这时，李先生听见说话声，走了进来。
他凝视着病人，笑着说：“大掌柜你的命很硬。”
略一停顿，又说：“绝渡大法师送你刚来的时候，可没把我吓个半死？”
王明泰说：“要不是李先生你的医术高，我早就见阎王爷了，哪还能睁开眼睛？”
曾宗源安慰道：“老天有眼，大掌柜命不该绝。”
高银兰附和道：“大掌柜是命大福大造化大，咋会说死就死呢？”
这些话说的很高明也很巧妙，当即就惹得几个人禁不住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笼罩在屋子里的阴郁顿时一扫而光。
每个人都觉得心头轻松了很多。
吃晚饭的时候，王冯氏在王鞭杆的陪同下来到了济世堂。
她很仔细地端详了儿子很长一会儿，抹了一把老泪，伤心地说：“你是个罪人。”
“我知道我是个罪人。”
“你的命比别人的命要苦的多。”
“我知道我的命不好。”
娘俩这样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很沉重的叹息。
王冯氏说：“王家人的命都很苦。”
王明泰面无表情地说：“命再苦我也得活着，还得挺直腰杆活出个人样子，让吕家人看一看，咱王家人不是孬种。”
王冯氏又叹了一口气。
她从儿子的脸上看见了老掌柜也是她男人王维忠那倔强的能够撞死一头野牛的影子。
她记得很清楚。
十六年前的一个很寒冷的冬天。
她们两口子从宁夏收购了一批山货，沿着黄河逆流而上。
途径黑山峡的时候，老天刮起了风搅雪，还碰上了土匪。
这里，黄河水位落差大转弯多，两侧悬崖交错，峭壁连天，有龙王坑、老两口、七姊妹、三兄弟、阎王砭等多处礁石险滩。
在当地的筏把式们中间，流传着这样一首很古老的歌谣。
七妹妹惹不下，
老两口要挂一挂，
三兄弟处平安过，
才算走出黑山峡。
黄河在千峰万壁之间，百转千回，杀出一条滚滚向东的通道。
当时，王维忠不甘心货物被抢走，带领手下几个伙计，与土匪展开了一场生死恶战。
最终，土匪被打跑了，但王维忠也受了重伤，还死了一个筏子客。
回到野麻滩的时候，老掌柜失血过多，气息奄奄，已经快不行了。
在李先生的父亲老李先生的精心治疗下，几天后，王维忠才从奈何桥上回到了野麻滩。
如今，儿子也成了这个样子。
不同的是，男人为了钱财为了王家，而儿子是为了一个戏子，这让王冯氏腾起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悲哀心绪。
这是何苦呢？
俗话说，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有。
这人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
说句心里话，从得知儿子想女人的那一刻开始，王冯氏就暗中托人为王明泰寻找合适的能够做王家媳妇的女人。
目前已经有了一丝眉目。
趁屋子里只有娘俩的机会，王冯氏说：“明泰，你再别胡思乱想了。”
王明泰明白母亲的话。
不用问就清楚，母亲已经知道他为何挨了枪子儿。
当然，他更清楚。
这件事从他那天被绝渡老和尚背着走进野麻滩的第一步开始，用不了几天，就会传遍黄河两岸，也会引起巨大的轰动。
此刻，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母亲。
王冯氏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大实话。
“那小杏花我搭眼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你能够养的住的女人。”
见儿子听得很认真，又说：“你也不想想，一个戏子，一年四季到处乱跑，吃惯了现成的轻松饭，咋会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哩？”
王明泰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还是没有说话。
对母亲说的这些话，他既不赞同也不反驳，只是当做耳旁风罢了。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当没有听见。
他对自己去乌兰山搭救小杏花的做法一点也不后悔。
王冯氏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杂七杂八的，最后安慰了儿子一句。
“明泰呀，你还是安心养伤，啥也别想，家里有我和曾先生，不会出事儿的。”
王明泰点了点头。
这才是他最想听的一句话。
王冯氏还想说话，却见王鞭杆曾宗源走进来，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王鞭杆说：“老夫人，天黑了，还刮起了大风。”
今晚，轮到他值夜班。
王冯氏又眼泪婆娑地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明兴呀，可要照顾好明泰。”
王鞭杆大名叫王明兴，爹妈早死了，光棍一个，是王明泰不出五服的堂兄弟。
“老夫人，有我在，你老就放心好了。”
“我肯定放心。”
说完，又看了儿子最后一眼，在曾宗源的陪同下，王冯氏踏着夜色回到了王记车马大店。
夜渐渐深了。
王明泰说：“鞭杆，我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王鞭杆正坐在火炉旁吃烤熟的洋芋。
冬天夜长，野麻滩很多人都有晚上烤洋芋吃的习惯。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大掌柜，有啥事你尽管吩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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