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梦
夕阳下。
一只渡船缓缓地行驶在波光粼粼的黄河中。
几只水鸟在上空自由地盘旋，还不时发出一阵尖叫。
渡船上。
老歪牛抓着枣红马的笼头，很认真地看护着车马。
而王明泰则慵懒地斜靠在船舷上，打着饱嗝，心情非常舒畅地注视着滚滚黄河水。
说句大实话。
自从在乌兰山遭受枪击以来的这段日子里，这是他心情最痛快的时候。
今天下午。
他和潘宝旺喝酒喝的太高兴了，不免多喝了几杯。
在酒精的强烈刺激下。
压抑在心底深处的那股郁闷顿时一扫而光。
望着夕阳下镀了一层金黄色的山山水水。
王明泰一时兴起，禁不住扯开嗓子大声吼了起来。
冬季里么到了这
雪花满天飞雪花满天飞
女儿家的心呀上
赛呀赛过了白雪呀小呀哥哥
小呀哥哥
小呀哥哥呀认清了你在来
唱着唱着，他的眼泪禁不住流淌了下来。
冲黄河大交了一声“爷爷。”
要知道。
这首民歌还是他小时候爷爷王守成教会的。
蓦地。
吼声还在水面上飘荡，一股冷风却迎面扑了过来。
王明泰仰天打了一个很响亮的喷嚏，肚子里竟咕噜咕噜地响动了起来。
俯身哇的一口将一堆秽物吐在了黄河里。
老歪牛急忙放开枣红马，跑过来紧紧搀扶住主人。
这时。
摇船的杨宝说话了。
“老歪牛，扶好王大掌柜的，小心栽进黄河里当了水鬼。”
自从赵全有莫名失踪后，他就成了赵家码头上唯一的船工。
老歪牛双手扶着王明泰，不甘示弱地回敬了一句。
“我把你个水鬼转世的，天还没有黑，就敢胡乱咒人？”
杨宝也不恼火，边划船边斜着眼看着他们。
少许。
禁不住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当枣红马拉着主仆两人回到王记车马大店的时候。
王明泰已经睡的跟死猪差不多了。
王冯氏颠着小脚，在丫环鸳鸯的搀扶下，拄着拐棍神色匆匆地走了出来。
忍不住骂儿子道：“不让你喝酒，你偏偏要喝，看看，喝成啥样子了？”
又回头责怪老歪牛道：“你眼睁睁地看着，也不知道劝劝大掌柜的？”
“老夫人，我哪敢劝他？”
老歪牛小声咕哝道：“你知道，潘老板那人，谁敢扫他的兴？”
王冯氏很不满地瞥了对方一眼。
心想，如果是王鞭杆，一定不会让大掌柜喝成这么一个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样子。
只可惜，他被王明泰几天前打发出远门了。
随即。
厉声吩咐道：“还不赶快把大掌柜扶进屋子里？”
老歪牛赶紧俯身把王明泰背在后背上，又在鸳鸯的帮助下，才好不容易回到堂屋里。
这个时候的王大掌柜，睡的就跟死人一样了。
这一觉睡的真踏实真香。
直到次日太阳升到半天空，王明泰才睁开了眼睛。
坐在热炕上，喝着热茶水，慢慢回味着昨天的情景。
继而。
又想起了他做的一个梦。
一个令他感到很温馨也很伤心的梦。
梦里。
妻子沐香抱着一个非常可爱的小男孩，和他一起漫步在春意盎然山花烂漫的田野里。
他采摘了一朵红花，递给了儿子。
小男孩高高举起花朵，脸上露出了天真地笑容，很快活地大叫了他一声“爸爸”。
不料。
一只草黄色的恶狼猛地窜了出来，一口咬住小男孩，掉头飞速地跑进了草丛里。
小男孩大哭着，不停地冲他招手，大喊“爸爸快救我，快救我。”
也就在这一瞬间。
王明泰惊醒了。
一股温暖的阳光射在脸上，照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感到很渴，喉咙发干，似乎要冒出一股白烟了。
听见呼唤后。
鸳鸯疾步跑进来，泡了一杯热茶，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主人，才低眉顺眼地退出了屋子。
此时。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冬日的上午。
喝着热茶，王明泰才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回味着梦里的情景，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暗子思索道，沐香不明不白地死了快三个月了，可死因至今还是没有查出来。
对李先生的死于心脏病的说法，他压根儿就不相信。
一想到那个深秋寒冷的雨夜，他心里就隐隐不安，觉得很对不起新婚妻子。
王明泰暗暗下定决心，要尽快弄清楚沐香死亡的真正原因。
就在他浮想联翩之际。
老歪牛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小声说：“大掌柜，我想回一趟家去。”
王明泰微微一怔，端着茶杯问：“家里有事儿？”
“丫头牡丹昨晚被乌兰山的土匪抢走了。”
“哦。”
老歪牛是下滩人，距离野麻滩大约有四十多里。
两个村子都属于石塘镇管辖。
婆娘在先前爆发的那场可怕的鸡瘟中得病死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
老歪牛摸了一把泪水，问：“大掌柜，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你要借多少？”
“土匪临走时留下话，要我拿三十个银元去赎牡丹。不然，就要撕票。”
说到这儿，老歪牛竟忍不住轻声抽噎了起来。
见此情景。
王明泰心底里即刻腾起了一丝鄙夷，训斥道：“一个大男人，哭什么？拿钱把姑娘赎回来不就得了。”
“可我没钱。”
“你现在快去账房找曾先生，就说我同意借给你三十块大洋。”
“嗯嗯。”
老歪牛千恩万谢地走了。
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王明泰脸上浮现出了一股助人于危难之间的自豪。
喝完茶。
他走出屋子，坐在屋门前开始晒太阳。
这是他受伤以来养成的习惯。
大院里静悄悄的。
几只母鸡在一只大公鸡的带领下，正在四处觅食。
那几个房客此时还在蒙头睡大觉。
他们住在王记车马大店里已经有些日子了。
晚出早归，也不知道做什么，显得有点神秘。
王明泰也懒得询问一声。
在这个乱世年头，明哲保身才是最高明的方法。
反正，他们又不拖欠一分钱的房租。
就这样。
晒了一会儿太阳。
王明泰突然觉得浑身很难受，骨头缝里好像有很多蚂蚁在不停地蠕动。
该吃潘宝旺送的回生仙丹了。
有且只有吃了这种药，他才会感到通体舒服极了。
这样想着。
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可是。
眼前突然发黑，竟控制不住自己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瞬间失去了知觉。
而这一幕，恰好被一脚踏进王记车马大店的娄宏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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