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激将
那个神秘的偷袭者最终从枪口下负伤逃走了。
孟虎回到乌兰山的时候，夕阳刚刚接近西山顶，天地间一片苍茫辽阔。
回首望了一眼黄河东岸的那片荒野树林，胸中竟情不自禁地涌起了一丝淡淡的遗憾。
当时，他手提双枪，顺着那条长满荒草的干涸水沟，一路追进了这片树林里，四处搜索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发现偷袭者。
最后，只能作罢，抱恨而归。
映着夕阳的余晖，怀着这丝遗憾，他走进了常云的屋子，向这位大当家详细汇报了此次野麻滩之行。
屋子里很温暖也很安静。
常云思索了一会儿，冷声问：“时间确定了？”
“韩团长说，朱毛红军很快就要来了，如果老连长你同意改编，就尽快带弟兄们下山。”
常云呷了一口热茶水，顿时陷了深思之中。
说句大实话，韩联山开出的改编条件非常优惠，令他很是心动。
山上一百多号弟兄一个也不遣散，成立一个特种大队，自己担任上校大队长。
不过，面对如此优惠的条件，常云内心深处隐隐有点不踏实。
他担心这是一个很美丽诱人的陷阱。
前任大寨主地老鼠活着的时候，隔三差五，没少与骑兵团交手。
四年前那个春意撩人的晚上，地老鼠酒后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大杏花的炕头，自己接任寨主之后，双方数次交手，死伤了很多人。
这一笔笔经年累月结下的血海深仇，骑兵团能轻易放弃？
退一步来说，就算韩联山心胸开阔既往不咎，可他手下的那些人特别是参谋长白文彪能真心诚意地与乌兰山握手言和？
再者，三当家藏红花会心甘情愿地同意改编吗？她会不会借机闹事？
一想到这些不确定甚至很有可能引发毁灭性后果的潜在隐患，常云心中不由得腾起了一股浓烈的不安。
他的这种犹豫混合着矛盾的神色，被孟虎全看在了眼里。
当下，微微一笑，说：“常连长，要想顺利改编，首先要保证山寨内部不能乱。”
常云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很对，咱们不能自乱阵脚。”
“不知三当家的愿不愿意接受改编？”
常云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直言不讳地说：“依我看，她就是最大的绊脚石。”
孟虎明白了。
少许，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常云心头蓦然一跳，随即压低嗓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次日上午，大大小小的土匪接到命令后，全部来到聚义厅里听大寨主训话。
常云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双手插腰神态严峻，扯开嗓门问了一句。
“弟兄们，乌兰山这座山寨是谁建立的？”
话音刚落地，聚义厅里就响起了一片嗡嗡嗡的议论声。
“这还用问吗？是老寨主建造的。”
“对呀，是地老鼠建造的。”
“当年建造山寨的时候，我还出了不少力呢。”
“是呀是呀，我也出了很大的力。”
……
藏红花戴着厚厚的头巾，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目光中流露出丝丝不屑。
前几天，她偶感风寒卧床养病。
无意中听说野麻滩济世堂的李先生进山采药，就吩咐老臊胡赶紧把这位名医请来治病。
经过一番细心诊断，李先生笑着说不碍事。
临走时又留下了几粒黑色药丸，叮嘱藏红花按时服药，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
果然是名医，药到病除。
今天感觉精神多了，就来到聚义厅，怀着高度戒备的心理，看常云想搞什么鬼名堂。
此刻，见这位大当家的竟然这样问话，脸上禁不住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乌兰山这座山寨，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可以说是他们夫妻两人带着一伙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创建起来的。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得着问吗？
望着眼前的情景，藏红花心头不由得涌上了一丝疑惑，目光紧紧盯着这位大当家。
这个时候，常云心中很是得意。
这句问话引发了众人的强烈共鸣，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他居高临下地环视了大家一眼，继续沉声说了起来。
“弟兄们，昨天晚上我梦见了老寨主。他浑身是血，拉着我的手，哭喊着要我替他报仇雪恨。”
说完，竟当众轻声抽泣了起来。
“我大哥死的太冤枉了。”
聚义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用莫名惊奇的眼光望着大当家。
老臊胡率先打破了沉闷，第一个跳了出来，振臂高呼，“为老寨主报仇。”
众人恍然大悟，都不约而同地纷纷大喊大叫了起来。
聚义厅里顿时一片嘈杂，就像麻雀窝里捅了一杠子，乱纷纷的很热闹。
常云神态极其冷静地等大家叫喊的差不多了，才举起双手在空中向下压了压，示意静一静。
“弟兄们，老寨主屈死已经整整四年了，今天，我们向他的灵位上香鞠躬。”
随即，转过身，恭恭敬敬地点燃了三柱香，插在香炉里，又弯腰连鞠了三个深躬。
众人都无声地紧紧跟随着常云向地老鼠的灵位鞠躬。
聚义厅里的气氛一下子显得非常肃穆沉重。
藏红花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扑倒在丈夫的灵位前，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十来个追随地老鼠多年的心腹旧部大受感染，回想起往日一起枪林弹雨出生入死的情谊，不觉悲从心起，都禁不住发出了低沉悲愤的呜咽声。
一时间，哭声在若大空旷的大厅里来回旋绕，久久不散。
就这样过了很长一会儿，藏红花才停止了哭泣，对常云说：“大当家，你一定要替老寨主报仇。”
常云擦了一把泪水，语气很坚定地说：“三当家的放心，不报我大哥的此仇，我誓不为人。”
随后，厉声喊道：“孟虎老臊胡听令。”
两人走到常云面前，异口同声地说：“请大当家的下命令。”
“从现在起，你们两人全盘负责调查老寨主的死因。”
藏红花目露凶光，恶狠狠地插话道：“一定要查清楚杀害老寨主的真正凶手。”
老臊胡重重地拍了自己的胸脯一掌，说：“三当家的放心，就是挖地三尺，搭上这一百多斤，老子也要追查出害死大哥的狗杂种。”
孟虎暗自冷笑一声，心想，常云今天的这出激将戏法演的不露一丝破绽，动之以情，实在太高明了。
旋即，心中顿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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