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那个春夜
中午时分，一团乌云从西边飘过来遮住了太阳。
乌兰山北麓即刻一片阴暗。
这里树木茂密怪石嶙峋悬崖陡峭易守难攻，不似南部那般地势平缓。
聚义厅不远处的后院里静悄悄的。
自大杏花时候，这里只有藏红花和服侍她的几个婆子。
此时，她正独自躺在热炕上默默地想心事。
这就是如何才能够从常云手里夺回乌兰山大当家的宝座。
如果丈夫地老鼠还活着那该多好呀。
乌兰山这片地盘是他们两口子舍命打下来的。
到头来却落到了常云手里，这令她气愤之余也很不甘心。
蓦地，屋门被重重地撞开了。
藏红花急忙拔出短枪，喝问了一声。
“谁？”
“是我。”
随着这句话，老妖怪犹如一股疾风卷了进来，噗通跪在了地上。
“三当家的快救救我。”
藏红花动作很敏捷地跳下热炕，厉声问道：
“你不是逃下山了吗？咋又跑回来了？”
老妖怪从孟虎手下逃脱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乌兰山。
刚听见这一消息的时候，她心头情难自禁地腾起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觉得这是孟虎故意欺负她。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好啊，竟敢明目张胆地骑到老娘的头上拉屎撒尿。
这一刻，她竟涌起了杀人的强烈念头。
可是。
就在一只脚迈出后院大门的时候，一股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发热的头脑迅速冷静了下来。
孟虎是常云在西北军中的旧部，此次又奉令追查丈夫地老鼠的死亡真相。
难免会与兄弟们发生这样那样或大或小的冲突，这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地一枪打死了孟虎，那就意味着跟常云彻底撕破了脸皮。
一想到翻脸的后果，藏红花犹豫了，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迎着呼呼的冷风，她暗自长长地吸了一口凉气。
继而，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痛苦而又无奈地轻声抽噎了起来。
地老鼠死的太突然了，留下她遭受这等窝囊气。
如今，老妖怪却突然回来了，让她感到惊疑的同时，心中立马有了一丝底气。
毕竟，老妖怪是丈夫的心腹，跟自己是一路人。
“你来我这里，有没有人看见？”
说着话，藏红花探出头很警惕地朝四下里了望了望，又关好了屋门。
老妖怪抹了一把鼻涕，说：“我是从北山小路偷偷上来的。”
藏红花松了一口气，说：“没有人看见就好。”
“三当家，看在老寨主的面上，你一定要救救我。”
“起来说话。”
老妖怪站起身，把孟虎如何威胁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说了一遍。
最后，又说：“如果不是老臊胡出手搭救，我就死定了。”
藏红花思索了片刻，凌厉的目光紧盯着对方，冷声问道：
“你为啥又回来了？”
老妖怪一脸沮丧地说：“我下山后在老柳树林里藏了一夜，要不是腿长跑的快，早就被骑兵团打死了，只好又回来了。”
说完，竟嘿嘿嘿地自我解嘲似的苦笑了起来。
他有意隐瞒了自己有意拜盘龙寺主持绝渡老和尚为师的环节，只是为了激起三当家的一点怜悯心。
女人嘛，心肠都很软。
再者，临分别时，绝渡老和尚也曾叮嘱他，两人结为师徒的事儿只能天知地知，决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果不其然。
他的这番话以及那副很可怜的样子打动了藏红花的心。
“老妖怪，让我保护你可以。”
说到这儿，她猛然压低了嗓音，问：“不过，你要告诉我老寨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妖怪顿时一愣。
少许，反问了一句。
“老寨主的死因不是大杏花都说了吗？”
藏红花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说：“你以为我相信她的那些鬼话？”
四年前那个春意盎然的夜晚。
看着丈夫带着哼哈二将以巡山的巧妙借口离开了树林，她冷笑一声，与老臊胡等人一碗接一碗地狂饮不止。
后来，她醉醺醺地回到了屋里，倒头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藏红花被一阵剧烈的吵闹声惊醒了。
她疾步冲出屋子，明亮的月光下，见大杏花的屋子前围满了人。
她脑子里轰然一响，即刻腾起了一个不妙的念头。
莫不是地老鼠出事儿了？
随即，见大杏花披头散发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藏红花赶紧冲进屋子，惊的大叫了一声。
昏暗的灯光下，地老鼠趴在炕沿边，嘴角全是鲜血，样子很凄惨。
这个纵横黄河两岸很多年的闻名方团百里的大土匪头子就这样死了。
后来，据大杏花说，地老鼠睡觉前喝了一小瓶那个蓝眼睛的英国传教士查理送的印度神药。
对这个貌似很合情合理的解释，说句心里话，藏红花是似信非信。
不过，地老鼠死在了大杏花的热炕上，却是很多人亲眼看见的不容争辩的实事。
如今，大杏花也死了。
要想还屈死的丈夫一个清白名声，只能靠她了。
“老妖怪，你也相信大杏花的鬼话？”
看着满脸杀气的藏红花，老妖怪心里禁不住一阵颤栗。
他对她非常了解。
与地老鼠常云老臊胡等人比起来，这个女人就阴毒了许多。
地老鼠活着的时候，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
此刻，老妖怪心里滋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悔意。
他暗暗责备自己轻信了绝渡老和尚的话，不该再次返回凶多吉少的乌兰山。
那天晚上。
临进大杏花的屋子之前，地老鼠吩咐他在外面望风把哨。
这是很多年以来的惯例。
直到屋子里响起了大杏花的惊叫声，老妖怪才破门冲了进去。
这个时候，地老鼠已经死了。
“三当家的，当时屋子里发上了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
“你真的不清楚？”
“真的不清楚。”
见老妖怪回答的很干脆坚定，藏红花冷笑了几声，又说：
“老寨主死后，你是第一个走进大杏花屋子的人。”
“嗯嗯。”
“那我再问你，你进去的时候，看没有看见别的人？”
“别的人？”
这句话令老妖怪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他冲进屋子的那一刻，只见地老鼠一动不动地趴在炕沿上。
尽管当了很多年的土匪，但眼前的这一幕情景还是令他心惊肉跳。
老妖怪赶紧抱住地老鼠，连声呼喊了起来。
见他毫无反应，这才知道人已经死了。
至于大杏花的屋子里再有没有别人，他真的没有发现。
而今，只能实话实说了。
“三当家的，当时我只顾了老寨主的死活，别的没有多注意。”
藏红花冷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心想，这事儿确实很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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