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送最后一程
这时，雪更大了，漫天漫地，茫茫一片。
山洞深处隐隐闪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亮光。
王明泰趴在洞口，瞪大眼睛很仔细地凝视了好长一会儿。
爷爷王守成曾经告诉他，世上的很多宝物都匿藏在人迹罕至的山洞里。
可是，这座破败的烽火台距离野麻滩不远。
莫非有人真的把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藏在了这座山洞里？
王明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回望了一眼笼罩在茫茫大雪中的野麻滩。
就在这一刻，他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不管洞里发光的物体是不是宝物，今天一定要拿到手。
他把那根细长的树枝伸进山洞里，用力拨弄这件物体。
树枝敲打在上面发出很清脆的响声。
他心中就有数了。
这是一件金属品，有点分量。
王明泰的心情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他唤来黑虎，用手指了指山洞，发出了一声“冲。”
黑虎看着主人，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王明泰踢了它一脚，骂道：“怕事的狗东西。”
黑虎好像听懂了这句话，“汪”的叫了一声，就奋不顾身地一头钻了进去。
王明泰双手按住黑虎的屁股，使劲地把它推进了山洞里。
这时，一大群乌鸦突然冒了出来，散落在大坑四周，歪着小脑袋，冒着人纷纷扬扬的大雪，饶有兴趣地紧盯着眼前的景象。
王明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两眼不眨地注视着山洞。
黑虎在里面又叫了一声，很快就倒退着爬了出来。
它嘴里叼着一块破布包裹的东西。
王明泰赶紧拿过来一看，不觉大笑了起来。
这件东西不是别的什么稀罕物件，而是他在深秋那个滂沱雨夜莫名丢失的鎏金银盘。
他双手紧紧捧着这件宝物，眼睛里全是激动。
那个梦幻般的雨夜，他想把银盘送给怀孕的妻子沐香，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银盘却不翼而飞，沐香也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热炕上。
如今，在这个大雪纷飞的这日子里，这件银盘却很意外地出现了。
王明泰暗自叫了一声，这是爷爷的在天之灵保佑自己。
他不能不在激动之余，眼前又一次浮现出了沐香清秀的脸庞。
如果妻子还活着，那该多好呀。
她会给他生个儿子，他会把这件祖传的银盘送给妻子。
他相信，沐香肯定非常高兴。
因为这件鎏金银盘是王家的祖传之物。
可惜的是，这只是他眼前一闪而过的美好愿望罢了。
王明泰擦了一把泪水，小心翼翼地用那块破布擦拭了一遍银盘。
大雪中，鎏金银盘发出明晃晃的金色亮光。
圆盘中间的那个浮雕是一个倚坐于狮豹类猛兽背部的青年男性。
他卷发无须，身躯健美，上部裸露，腹下裹巾，巾角反绕双肘后垂于身旁，右手持权杖扛于肩，杖端以松果状物为饰，姿态优雅，神情闲适。
所倚坐之猛兽，仰首张嘴，状貌凶狞，颈下鬃毛浓密似狮，而身上遍布圆斑又似猎豹。
王明泰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兴奋与激动，将鎏金银盘藏在怀里，走出了大坑。
黑虎很理解地意地摇着尾巴，紧跟在主人身后。
那群乌鸦轰地飞了起莱，在大坑上空尖叫盘旋，久久不散。
离开这座烽火台很远，王明泰忍不住回头一望，这群乌鸦还在半空中回旋。
走进堂屋门，他插好门闩，洗净双手，恭恭敬敬地冲爷爷王守成父亲王维忠的遗像磕了三个响头。
他确信，鎏金银盘能够失而复得，完全是王家祖先暗中保佑的功劳。
王明泰点燃了一锅旱烟，默默地抽了起来。
他想起了爷爷活着的时候说过的一件事情。
说到动情之处，王守成唏嘘感叹不已。
三十多年前。
义和拳黄大师兄被官府在老柳树林里砍了脑袋之后的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
王守成带着他的两个亲弟弟黄二黄三悄悄摸进了老柳树林，替屈死的黄大师兄收尸。
兄弟一场，不能让他们活的时候被朝廷当冤大头使唤，死了再做孤魂野鬼。
那晚的月光很亮。
王守成他们收拾好四个人的脑袋，刚要离开老槐树，却听背后响起了说话声。
“真是世上少有的好兄弟。”
回头一看，却见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映着如清水的月光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
王守成拔出钢刀，瞪大眼睛厉声喝问了一句。
“你是谁？”
中年汉子微微一笑，朗声说：“我也是来为黄大师兄收尸的，只是你们赶在了我前头。”
借着明亮的月光，王守成认出了对方，“你是吕方吕老爷？”
刚来野麻滩的时候，黄大师兄带领众兄弟就住在吕家，没有少受吕方的照顾。
“吕老爷，黄大师兄他们死的冤枉呀。”
说着话，王守成黄二黄三都禁不住哭了起来。
吕方也认出了他们三人，叫了一声“丁兄弟”，紧跟着又叹了一口长气。
随后，掏出一叠黄纸和几根黑香。
“我和黄大师兄认识一场，也算有缘分，不能不送他们最后一程。”
王守成把装着黄大师兄四个人脑袋的包裹放在大槐树下。
几个人点燃了黄纸黑香，跪在地上，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吕方说：“丁兄弟，官府正在四处搜捕。这里不能久留，你们还是远走高飞吧。”
王守成点了点头，说：“他们抓不住我们。”
黄二抹了一把眼泪，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狠话。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吕方心里由衷地赞叹了一声，用崇敬地目光送他们走出了老柳树林。
时间不长，这年刚刚交上头九。
西靖县又不太平了。
县衙的几个捕快就莫名其妙地先后死了，脑袋也不见了，样子很凄惨。
官府紧追慢查了一些时日，最后也没有抓住凶手。
很快，又传来了盗墓贼大闹黄河两岸的消息。
当吕方听见为首的人叫丁正风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一丝很有意思的笑容。
十年时间弹指一挥就过去了。
民国成立后不久，一个叫王守成的汉子带着家人落户在了野麻滩。
不久，野麻滩又传出了风声。有人说，这个王守成就是当年漏网的义和拳匪丁正风。
吕方趁着夜色去了一趟王家，天快大亮时才回来，脸色非常难看。
自此，他与王守成再也没有来往过一次，仿佛是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半年之后，就吐血死了。
吕家举办盛大而又隆重的丧礼的那天，下起了漫天大雪。
参加完吕方的丧礼后，王守成神态很严肃叮嘱了儿子王维忠一句。
“王家一定要超过吕家，才能在野麻滩立得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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