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往事如烟，一晃一二百年过去。

齐封原现在，就在楼上楼的一间特殊的房间中，这里只有桌椅书架，而且全是最古朴的那一种，充满了年代气息。

上好的紫檀木桌，黄花梨架，顶级毛笔和宣纸，连砚台都是最上等的。若是有识货的人来这，肯定会大呼过瘾，心跳加速。这间房中的任何一样拿出去，少则几十万，多则无封顶，各个珍宝。

然而齐封原看着它们，眸中溢出的是怀念，不掺杂任何利益因素。

他曾经用过这些，和它们打过许多年的交道，那时候对这些东西的价值已经考虑过，如今再回到这里，百感交集。

当年那件事之后，齐封原再没来过。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块铁片，翟和黄，他清楚知道分别代表的意义。

找他麻烦的人，要么是当年的参与者，要么是利益相关者，又或许知道这件事是他最大的弱点，想利用这个来晃动军心。

第三种可能太幼稚，结合那人到目前为止的行为，幼稚也很符合对方。

至于前两种，那怀疑范围可能就大了去了。

几乎三四个省的执能者全部参与，最后活下来的是两位数，那是从三位数降下来的，齐封原有幸是这存活的两位数中的一员，然而当年的经历者，有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选择轮回，重新做回执能者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从椅子中站起，看着身后的书架，一本本过着书目。

齐封原的目光停在《楼上楼志》的书脊上，鬼使神差地伸手取出它，书页还新，这是一百年前修好的，他很少回头翻阅，里面的内容是他曾经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的。

分三册，他自己的故事在第三册的后部分。

当年的事情有些部分在他记忆里模糊，他不是圣人不是天才，人的记忆里有限，那么多年过年，其实就连那份恨意都变得浅淡。

说爱恨记一辈子的，是人生太短。

活个几千年几百年，里面还能记得的又有多少？

如果不是铁片触动了他的心事，那些故去，他想深深埋在心底。

铁片在桌面上排开，那本书搁在手边，齐封原久久没有翻动，他逃避似的生出赌一把的念头，天真地想着对方可能就只是碰巧触到这个，了解的片面，再等等，这事情可能就……淡化了。

可是真的会这样吗？

齐封原还是不愿翻开书，哪怕现在就在眼前，取出来放着，翻一翻的欲望又生生被熄灭。

走廊中传来叶晓喊他的声音，齐封原眉峰拧起，刚才的心境跟着打破，走出房间，绕到叶晓那里，她还保持着喊叫的动作，看到齐封原也没停下。

“怎么了？”

叶晓上下打量他一遍：“会说话了？你刚才神神秘秘地去哪？”

齐封原诧异地看看她，这人平时不会这么多管闲事，今天怎么回事，上赶着追问，他有些无语，只能说自己在调整心情，叶晓的肩膀垮下来，说了实话。

“不逼你了，就是刚才小鬼跟我说你今天特别奇怪，他挺担心的，但是刚知道怎么说话，他怕自己说不好，所以希望我问一问。”

齐封原笑着摇摇头，齐术这小子有点良心，他的心情稍微缓和一些，倚着门框。

他想说让叶晓进屋休息的话，可叶晓那个看着他的眼神，令他心里忽然一动。

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之前察觉过两次，他全部忽视掉了，以为巧合，可第三次总不能还是巧合。

齐封原眼眸微垂，心思转了几圈，说道：“叶晓，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吗，可能会长，要分几天才能讲完。”

叶晓不自觉地挺直腰，感受到齐封原话语中的凝重，跟着严肃。

虽然这么说，齐封原还是有点没底，这些事情他从没有对别人说过，尽管知情者很多，但平时接触不到的话，也不会有多余的人知道。如今忽然要告诉叶晓，他忐忑着，有私心在其中开始摇摆。

他状似无意地聊到叶晓生前还记得的事情，这次问的更加详细，叶晓思考半天，一点点捋，关于最后那几个月的事情，她不记得了，最晚的记忆就是曾经俩人那段关系。

“说起来，我还从没问过你，按你的性格和职业，怎么会选择和别人做床伴。”

这问题想问很久了，以前觉得没必要，各取所需，现在恐怕涉及到他猜想的一些可能，必须了解。

叶晓看着他，确定他没有开玩笑，便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实话讲，叶晓对具体的原因记不清了，不过她说到自己始终秉持着一种观点，就是让自己过得舒服。

她不看重男朋友，或者说曾经交过，但被伤得有点深，对男人也就没有信心了。

可她看得很开，人总有欲望，所以她遵从自己的心。

“其实，你是我找的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叶晓笑笑，“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会遇上你，巧合吧？”

齐封原跟着笑了几声，心里却不是那么想，如果真是巧合最好，怕就怕从开始这就是有人设下的局，放到现在用起来，从而报复他。

叶晓的资料他研究过很多遍，实在找不出可疑的点，这让他有些为难了。

“喂，你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挺可怕的，你在算计什么呢？”她问。

“没，我在想过去的事情从哪里开始跟你讲，或者说，有没有必要真的告诉你。”齐封原沉吟，猛地顿住，“要不算了吧，今天你早点休息，明天再说。”

叶晓愣住，这叫什么意思，前脚还说要告诉人家，现在就后悔，未免太快了吧！

“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把事情好好捋一捋。”

齐封原真就把叶晓转身送回房间，然后离开下楼，叶晓看着他的背影，虽说没有刚才那个销魂，呃，情绪低落的那种难以言喻的销魂，并非其他。

现下的背影要好许多了，叶晓疑惑大过于担心，倒也不计较什么了。

躺在卧室的床上，齐封原盯着天花板的骷髅头陷入沉思。隔壁房间收拾出来做第二个主卧，给齐术住，小鬼现在可能还没有睡着，新的身体总要一些时间去适应。

想着过去的事情，又想到现在，明天上班，他可以在凌晨教小鬼用最简单的障眼法，不需要达到他的水平，只要能瞒过普通人就足够。

小鬼身上有三代留下的阴气，被肉体阻隔，刚好能将之转为灵气，好好锻炼，不出三个月，齐封原勾起唇角，想象着三个月后焕然一新的小鬼，心情大好。

给自己定个闹钟，凌晨四点半就去隔壁叫醒他。

所以他只睡了几个小时，闹钟响起的时候，眼皮特别沉重，齐封原翻个身，纠结几秒还是爬了起来。

整理好自己是首要的，接着转到隔壁敲门，敲三次，之后伸手扭开把手，这是他的地盘，进哪里都很方便。

原本以为会看到个赖床不起的齐术，怎么都想不到，小鬼居然坐在书桌前，转脸看着他，眼睛里有些血丝。

齐封原一皱眉，走过去：“昨晚没睡吗？”

齐术整晚没说话，这时候刚开口，嗓子里哑哑的：“睡不着，我不习惯睡觉。”

“别用自己的阴气扛，你现在不是鬼，你是人，人需要休息需要睡眠，昨天吃饭不还好好的，怎么到睡觉就不行了？”齐封原叹息。

关于这，小鬼有自己特别高大上的看法，和许多大人物似的。

他觉得睡觉浪费时间，有那个劝自己睡着的功夫，多看几本书更实在。

于是就有了齐封原一开头看到的，被书桌周围埋了一圈的小鬼。

看书的速度快，又掌握到拿取楼上楼书库的技巧，小鬼如同刚刚汲取知识的海绵，充满热情和好奇心。这是好事，不过自学太多容易被自己的想法带偏，还是应该放慢速度，齐封原希望小鬼能在自己的带领下去学习。

“今天起，我给你挑选要读的书，从基础理论开始，不过实践上我会提前教，跟我上楼。”

齐术意识到他会给自己带来新的东西，精神亢奋，跟在齐封原的身后上楼，非常高兴。

齐封原三转两转，把他领进楼上楼的一间房中，这里有许多的健身器材，齐术疑惑：“师父，你想教我锻炼身体？”

“锻炼也需要，那个晚上再说，先教你怎么用障眼法。”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他传授了口诀和手法，包括灵力的流动方式，只单单没有说如何将他身体里的阴气转化，放着小鬼在这里先自己练习，他去藏书室给小鬼挑选基本的理论书籍。

先带一本，小鬼看书快，吃得不一定透，看完就用整天的时间练习，还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黎幸一的眼皮子底下，省时省力省事，一箭三雕。

齐封原觉得自己这决定棒极了，挑好书回到齐术的练习室，小鬼没有在练习，而是苦恼地对着自己的身体发呆，他看着齐封原：“我一点力气都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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